国庆假期结束后的第二周,物理竞赛理论考试的榜单公布。
林柏楠入围了,他马不停蹄地参加了实验比赛,俨然一个不知停歇的陀螺,夜以继日地转。
积极备赛无可厚非,但林柏楠近期还做出了一系列令袁晴遥感到十分迷惑的操作——
他接受了“校园之星”的表彰,同意学校把他推荐到省级去评选省级优秀学生;他加入了科普类的社会实践活动,以志愿者的身份去小学教小朋友做“小发明”,去广场做“百姓健康行动”的医疗宣传……
社会实践活动一事,林柏楠从来没跟袁晴遥提起过。
还是某天早晨,袁斌一边吃早餐,一边看本地市报的时候发出了惊叹,招呼袁晴遥过来看:“这不是林柏楠吗?遥遥,快来看楠楠上报纸了!”
她接过报纸,眼睛瞪得浑圆,报纸一栏赫然刊登着一则关于“百姓健康行动”大型活动的报道,文字下方附了两张图片,其中一张就有林柏楠的身影……
他太好认了。
坐轮椅的清秀美少年,除了他还能有谁?
袁斌连连称赞,魏静闻声也凑过来看个热闹。
袁晴遥觉得此事蹊跷,她的脑袋像打了死结的毛线团,一团乱麻……
问题:林柏楠最近到底在干嘛?
答案:他在积极参与他以前特别排斥的事。
分析:所以为什么?
结论:暂时无解。
而林柏楠本人除了看上去有点疲惫之外,表现得一切正常,袁晴遥问他,他的答复都是:“一时兴起,想做就做了。”
无一例外,她从他口中撬不出更多的信息。
唉……
袁晴遥有时会觉得她和林柏楠的关系很奇怪,是一种介于亲密与疏离之间的游离状态。
她和他毋庸置疑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可是细细想来,他们的相处模式,绝大多数时候是她对他无话不谈,是她在单向输出,他从小到大在她眼中,一直挺看不透的。
对此,何韵来把林柏楠的反常行为归因于“青春期”。她耸了耸肩膀,揣摩道:“可能是逆反期吧?青春期的男孩不都这样吗?就爱反着来,义无反顾地想证明自己能行。”
日子仿若湍急的流水一往直前,忙碌,但也安定。
然而,一场无妄之灾的降临打破了这份宁静——
那是12月的某天,吃完晚餐回到教室,袁晴遥看到课桌上放着新发的两张数学卷子。
她把卷子折成小一点的形状,方便拿在手上,离晚自习还有半个多小时,她准备立即动身给林柏楠送去。
这种情况很常见,老师在晚修之前或者晚修之时才布置作业,吩咐课代表发作业本、试卷之类的,而那个时候,林柏楠已经背着书包离开学校了。
袁晴遥便充当“跑腿”,给林柏楠送作业。如果蒋玲在办公室,她就把作业拿给蒋玲;如果蒋玲不在,时间还来得及,她就在晚自习前把作业送过去,他早点写完早点休息;如果时间来不及,她只好晚自习下再送去林家。
那一天,蒋玲早早下班了,袁晴遥借何韵来的手机给林柏楠发了条短信:【呼叫林柏楠,我是袁晴遥!又发作业了,我现在给你送去,你在哪里呀?】
没多久,林柏楠发来简讯:【在康复中心。】
她发送过去:【好嘞!那你在医院侧门门口等我吧?那个门离学校近一点。】
他传来一条:【好,你打车过来吧。】
她敲下一行:【时间还充裕,我走过去顺便消消食呗!】
他回复一句:【你慢慢来,刚吃完饭别走太快,回去的时候我给你打车。】
就这样,袁晴遥踏上了前往医院的路。
医院坐落于老片区,规划得没那么规范。侧门附近的地况还算良好,正对一条主干道,视野开阔且道路通畅,但是周遭的老建筑分布得有些杂乱无章。
毕竟是不同时期建设的住房,没有统一布局,高一栋矮一栋,大一栋小一栋的,建筑形式千差万别,因此,两栋建筑物之间时常存在狭窄的巷子。
巷子终不见日,无人监管,有的被用作了垃圾场,有的变成了免费公厕,有的被流浪汉当成了栖息地……一言以蔽之,就是“脏乱差”的代名词。
黄昏时分,落日红艳得似乎滴地出鲜血来,被秋风吹皱的残叶铺满地面。
少女听话地悠闲前行,她的鞋底踩过树叶,嘎吱嘎吱的碎裂声好似惊魂曲的前奏。
她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浑然不知危险即将来袭。
距离医院侧门仅四百米的地方,她刚刚路过一个巷子口……
骤不及防的,一双粗糙又霸道的手猝然捂住了她的口鼻,粗暴地把她拽进了阴暗肮脏的小巷深处!
……啊!
“唔唔……救……唔唔……”
那人站在她的身后,胸膛抵着她的后背,双手死死地蒙住她的鼻子和嘴巴!
内心的恐惧在几秒之后被憋闷感冲淡,她奋力抵抗,试图用指甲去抓那人的手,用脚去踹那人的腿!
……皆是徒劳。
下一秒,那人松开了手,并没有就此放过她,一股更狠的力道把她猛地推到了硬邦邦的墙上!
她的手腕被那人以“投降”的姿势锁在墙壁,两只膝盖也被那人用小腿抵住,痛得她眼泪顷刻间涌了上来。
“……救、救命!”
“d,给老子闭嘴!”
是男人沙哑的声音。
袁晴遥大口大口地喘气,泪眼婆娑,睁大写满惊恐的眼睛!
昏暗中,她看见那人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
旋即,男人抬起下巴,帽子下面的脸如吸血的蜱虫般蹿进了她的视线,他一脸凶恶的表情:“是你吧?四年前用啥jb玩意儿打了老子的头,还拉着那个骚货跑了?”
“……”
那一刻,袁晴遥恍然大悟——
这人就是何韵来故事里的“反派”,那个小海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认错人了。”袁晴遥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且直视小海的双眼以表自己没有半分心虚。
听闻,小海咧嘴冷笑,向袁晴遥俯身欺近,眼神阴狠:“还装傻糊弄老子?和何雯……不,和何韵来天天混一块儿的不是你还是谁?你以为老子瞎还是傻啊?!”
他的双手像钳子一样用力一夹!
袁晴遥的皮肤上顿时被捏出了十道指痕,纤细的手腕仿佛要被夹碎,她吃痛地大叫:“啊!”
小海低声怒吼:“安静点!本来不想找你麻烦的,怪就怪自己倒霉在老子心情不好的时候送上门来……不对,要怪就怪你的好朋友何韵来,都是她的错!这就是跟她沾上边的下场!”
“……不、不是韵来的错,是她妈妈的错。”袁晴遥眉头拧成了麻花,呐呐的回复听起来很是坚定,“冤有头债有主,你找错复仇对象了,你应该去找韵来的妈妈报仇。”
“闭!!!嘴!!!”小海眼中升起一丝癫狂,胸口上下起伏。
喘息片刻,他掏出两百块钱,一下一下甩在袁晴遥的脸上,笑容邪恶:“刚刚路上碰见一女的,她发现我在尾随你,给了我二百块钱让我和你玩点儿荤的。小丫头,你人缘不太好啊,那女的穿和你一样的校服。”
袁晴遥吓得脸都快要缩进脖子里了,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忍住害怕和呜咽,想了想,开口:“我……我给你两倍,四百块,你不要……不要乱来……”
听言,小海低头簌簌地笑。
笑够了,他无意中朝巷子口瞥去,只见有一个人背对夕阳,正逐渐靠近这里,那人的影子被太阳余晖拉长……
他的表情变得玩味。
袁晴遥怯生生地顺着小海的视线望了过去——
只一眼,她便认出了那是某人特有的影子。
……不不不!
千万不要啊!
经过的人是谁都好,拜托拜托千万不要是他!
万一真的是他,拜托拜托他千万不要发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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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 事与愿违。
轮椅少年出现在了巷子口,他眯起小鹿眼朝里面探了一眼,天色渐暗, 两栋楼之间的这个狭长空间更是暗蒙蒙的。
巷子里方才传出了男人的吼骂声, 眼下没了响动。这一片偶尔会发生流浪汉为了争抢好地盘而大打出手的情况, 路过的人哪怕听见了,也不会多管闲事。
林柏楠更不是个热心肠的人, 本想径直离开,可目光在触到地面掉落的一片白色方形物体时, 他的指尖颤抖——
那个白色方形物体静静地躺在巷口往里大概两米的地方,貌似是一个折了三折的试卷……
袁晴遥有这个习惯,把试卷折成信封大小带给他。
她半小时前发短信说来给他送作业, 他叮嘱她慢点来, 但她慢得过头了,眼看晚自习时间差不离了,她仍遥遥无期,他心底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便沿路寻她……
他直觉她在那里面。
就在他神思陷入短暂的纷扰之际, 一道沙哑又冰冷的声音从巷子深处传出:“老子认得你, 给老子进来。”
完全陌生的音色。
是从未见过的人。
林柏楠的眉头微微蹙起,眸光像两侧稍稍偏移, 人们都回家吃饭了,街上行人稀少……
他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手机。
尽管动作格外谨慎细微,可他在明处, 对方在暗处, 他的小动作被对方一览无余,那人讥笑:“呵!你朋友在我手上, 别想报警,别乱叫,也别想跑。”
接踵而至的,是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别听他的!快跑啊!”
少女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清甜悦耳,还夹杂几丝哽咽。
那双小鹿眼中瞳孔猛然收缩,一阵寒意如同毒蛇般爬上了他的脊背。
他恍觉意识些微晕眩,从牙缝中挤出问话:“……你对她做了什么?”
“还没来得及做。”暗处的男人回答得干脆,说着挑战林柏楠底线的话,“小瘸子,你要是不进来,老子保不准等会儿是扇她巴掌还是扒她衣服,再t艹她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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