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对对!”谢尔比接茬,“你就当做愚人节玩笑好了。我们可都是相当信任你的,都认为你不会做出出卖别人的选择,只有彰sir不这么认为哦!”他把矛盾转移到了栾彰身上,谁知纪冠城并不在乎结果如何,只垂着头,低声说道:“我信任你们每一个人,但是你们就这么耍我。我不能理解这样的玩笑。”
会议室里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看向纪冠城,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纪冠城抬起头,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栾彰身上,重复说道:“我不能理解。”说罢他便夺门而出,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坏了坏了!玩脱了!小纪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谢尔比大叫着就要冲出去,却被栾彰拦了下来。
“我去吧。”栾彰只留下这么一句,大踏步出了门。
谢尔比还没反应过来,发条橙就说:“你放心,彰sir出马,就没有搞不定的人。”
栾彰本以为在发条橙解释清楚之后,纪冠城那么好脾气的人会一笑置之,甚至加入大家的打打闹闹,复盘彼此的演技和剧情设计。可纪冠城没有,他不能接受自己被操纵被愚弄的事实,哪怕只是一个人性测试的小玩笑,哪怕他通过了测试,哪怕没有任何坏结果出现。
纪冠城显得太认真了,认真的人往往会受到伤害。
栾彰其实有充足的时间对游戏结果加以推算,他有足够多的数据,算法被优化过无数次,应该是能够得出一个比较稳妥的结论的。
但他没有这么做。
当他听到谢尔比等人的计划时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过程便答应了下来。他用自己的人类大脑做出了判断,他认为在触及真正的利益时,人很难不动摇。谢尔比等人不知道被纪冠城下了什么迷魂药,一边设计纪冠城还一边朴素地相信纪冠城。
而他不同,他坏心的赌纪冠城会出卖发条橙,除非纪冠城是人工智能。结果便是他的好奇心得到了反向验证,这让他有些挫败感。
纪冠城离开公司大楼就随便找了一条路没目的的乱走,在走到湖边树林的时候被栾彰追上。
“纪冠城!你给我站住!”栾彰难得对纪冠城使用了命令的口吻。纪冠城听到之后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透露出他尚未消气,只是皱眉看着栾彰,并不说话。
“是我默许他们这么做的,如果你真的要找一个人怨的话,那就怨我吧。”栾彰道,“我没有选择相信你,很抱歉我做出了伤害你感情的事情。”把人惹生气了是要哄的,再者,他都做出了这样的姿态,纪冠城再不顺台阶下来就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
这时,纪冠城轻轻叹了口气说:“你没有必要向我道歉。”
“为什么?我们不是朋友吗?”栾彰问。
“现在还是工作时间,并且问题是出在了工作语境中。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把你当成朋友从而要求你拿出怎样的诚意或者区别对待。你是我的上司,你对我也好对其他人也好,都应该是公平的。”
栾彰要做的朋友就是想让纪冠城对他产生额外的情感,依赖他也好恃宠而骄也罢,必须是很情绪化的东西。然而纪冠城竟然能如此公私分明,甚至不接受他给的“特权”。栾彰这才发现,纪冠城可以和他产生私人交流的片段都是在工作时间之外,他竟然忽略了这个细节。
“那按照你的逻辑,在工作时间对上司摔门离开就很礼貌吗?”
“对不起,是我做出了情绪化的行为。”纪冠城先是道歉,紧接着说,“我也会跟其他人道歉。大家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是我一时间无法接受,我以为实验应该尊重被实验对象的意愿,否则就是恶作剧,我不想做这样的事。怀有这样想法的我显然和大家有些格格不入。”
“你想表达什么?”栾彰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只听纪冠城继续说:“也许我并不适合这里。”
若是以前纪冠城提到辞职,栾彰简直是求之不得。可正当他修改好计划,并且在纪冠城身上找到一些兴趣点的时候再听到这句话,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别在情绪推动下做决定。”栾彰严肃地说。
“这不是情绪。”
“那你怎么这么快就得出了结论?除非你潜意识里早就形成了这个想法。”
“不,没有。”纪冠城坚决否定,“人做某种结论有时候并不需要太多潜意识的铺垫,就是一瞬间明白了道理。反复的深思熟虑反而才是情绪的拉扯。”
栾彰本身就是个“歪理邪说”制造者,当他听到更歪的理论时,他竟一时不知道该从哪儿辩论。这是佛教中所阐述的突然领悟的意识状态,是一种精神境界,而非科学所能概述的状态。
“所以你通过这么一个小事就‘顿悟’了?这是个挺好的研究命题。”栾彰笑道,“不如你去写篇论文发表吧,如果写不出来那就代表你现在所说的话没有任何根据,属于诡辩。”
不按常理出牌的栾彰同样叫纪冠城哑然:“你还不如让我去拿明年的诺贝尔奖!”
“也可以。”
“……”
“你还有什么要抗争的吗?”
“我……”纪冠城无力地摇着头,用满是不解的口吻小声念叨,“为什么你也要骗我?”复而皱起眉看向栾彰,那表情与在办公室揭晓谜底时所展现的一模一样。
有质问,有困惑,也有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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