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山中光秃秃的,灰黑的枯干丫杈像是纸上乱画的线,天色也不怎么晴朗,往来没有行人,更谈不上风景。
再往前开一阵,纪冠城看到山顶隐约有一处古建筑,就直奔而去。到了跟前才发现,原来是一座不知什么年代建起来的寺院。
“进去看看吗?”纪冠城问。
“走。”栾彰下车,纪冠城把车停好,两人一同往里走。
这寺院门脸看着不大,走进去却别有洞天。它依山而建,中间有山泉隔过,将寺院前后院落划分开来。寺中僧人不多,香火尚可,想必是山下的村民时常上来祭拜,故而寺院虽没名气,修缮维护倒还可以。
现在天气冷了,又是中午时分,寺内没有香客,只有偶然闯入的纪冠城和栾彰二人。挑灯油的师父见到他俩进殿而来,双手合十行礼后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随后离开了大殿,任由那二人随意。
纪冠城仰头看向佛祖,转身问栾彰:“拜一下吗?”
栾彰耸肩,往后退了一步,靠在门框上。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不太准确,他只是不相信那些千年间流传下来的虚幻魅影,但他相信自己所创造出来的秩序。
如果他的人工智能计划得以成功,那么他也是造物的神,与千万间庙宇之中端坐的塑像又有什么区别呢?
纪冠城明白栾彰的意思,他站正身体,对着佛像合十闭眼。栾彰盯着他的背影,只见纪冠城的双手举过头顶轻轻拍掌,扫码奉上了香油钱,然后就转过身来说:“我好了。”
“你许愿了吗?”栾彰笑着问。
“当然。”纪冠城道,“我求佛祖帮帮我度过实验难关。”
“那你还不如向我许愿,在这件事上,我比他灵。”
纪冠城一笑,嘴上说着“当然”,推着栾彰走出大殿。两人在寺内一路游逛,眼前虽是冬景,可这寺院内院落错落层叠颇有趣味,僧人们古意盎然的生活起居与这两个现代人截然不同。纪冠城见有一老和尚在院子里喂猫,他上前跟和尚攀谈,问起这寺院的来历和现状,那和尚颇为健谈,二人有问有答,聊得甚是投机。
聊着聊着,纪冠城的肚子咕咕作响,老和尚就邀请两人中午留下来吃饭,只是山野小庙粗茶淡饭,还请二位施主不要嫌弃。
这是纪冠城从未体验过的事情,确认不会麻烦到人家的正常生活就欣然答应了下来,拉着栾彰一起去了饭堂。
饭堂不大,僧人们在饭前要念经,纪冠城满是好奇的打量着众人,又怕自己的动作太明目张胆显得冒犯,躲躲闪闪的,一顿饭吃得跟做贼没区别,心里想着,等一会儿吃完饭得再上点香油钱才算是谢过人家的招待。
可就当他们吃完饭准备离开时,天上竟然飘起了雪花。纪冠城诧异,出门前他明明查过天气,根本没有预报说有雪。
莫非这山中天气与外面是不同的?真是见鬼了。
“看来暂时是没办法走了。”栾彰说,“下雪开车太危险了,先等雪停吧。”
二人被迫困于寺内无所事事,僧人们上课,纪冠城得到应允之后就坐在一旁听着。他完全听不懂,栾彰倒是能解释一二,还能与那邀请他们吃午饭的老和尚对谈。
栾彰与老和尚临窗对坐,两人面前的小桌上煮着热茶,纪冠城坐在他们侧边。窗外飞雪,栾彰含笑侃侃而谈,眉目潇洒,纪冠城看过去,栾彰在白雪红窗之下显得愈发遥不可及。
像是抓不到的一缕禅烟。
纪冠城转眼去看雪,一切似乎都从这场雪开始变得不同了,他是否踏入了一个幻境呢?听和尚讲经后,他愈发觉得现在正在经历的真也不真,假也不假,夹在错位空间里不属于正常的世界线,好像做什么想什么都不会有影响。
他惆怅感叹:“雪要是下到晚上可怎么办?”
“那样的话,停了也没办法下山。”栾彰笑着说,“是啊,怎么办呢?”
天色渐渐暗下去,雪果然没停,就算停了,雪地路滑无法行驶。老和尚让他们不要冒险,寺内备有客房,二人住下即可。
纪冠城打扰了人家一天,又是吃又是住,很是过意不去,执意要给人家钱,老和尚表示与人方便而已,不要纪冠城的钱,纪冠城只好作罢。
这客房一看就不像有人常住,室内陈设简单质朴,贴墙边一张通铺,暖气怎么都热不起来。还好棉被厚实,不至于受冻过夜。等老和尚走后,纪冠城忙活着铺床抖被,栾彰站在一旁环顾四周,纪冠城以为栾彰不习惯如此陋室,说道:“没想到外面下这么大的雪,我们还有免费的地方可以住,真是太幸运了。我记得小时候跟爸爸妈妈去乡下老家过年也是住这种大通铺,只不过可以生火把炕烘得很暖和,我和老家同龄的孩子就在上面玩。”
栾彰的手指沿着床铺划过:“我没住过。”
“那不是可以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体验一番?”纪冠城把遇见风雪被困野庙的坏运气描述成一番别样经历体验,能叫人心情好上不少。
他帮栾彰铺好床,时间已经不早。僧人们规律作息,早早就躺下歇息,院里静悄悄的,细细听来都能听到雪的声音。
“好安静啊。”纪冠城念叨,“还好我出门的时候给光光放好了猫粮。”
“都是全自动的,你就算不放它也不会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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