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彰似乎有所感应,抬起头看向面前的电梯门。门是镜面的,栾彰的目光折射到了纪冠城的眼底,视线交汇一刻,他们二人都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也许躲闪才是最好的办法,然而栾彰态度上不够坚决,他看到纪冠城便会贪恋,不舍离开。纪冠城只觉密闭的空间里涌动着一丝丝十分熟悉的气息,水一般漫过了他的口鼻。
这时,电梯门开了。
夏天像是被水泡过一样,捞起来黏黏腻腻,日头高照,没有人愿意在户外呆着,使得月湖周围的工地显得更加突兀。纪冠城总是会在工作的间隙忍不住朝着那边望过去,每天和每天都没有什么变化,但跟第一天比起来,变化又着实不少。
完工一部分,就会有一大批的硬件设备投放进去,支撑阿基拉的算力就会提升,阿基拉如同天天看到的小孩,明明都是一个样子,不知不觉间就长大了。
纪冠城意识到这一点时是他有天听到阿基拉问栾彰是不是很讨厌t,然后又说,t的硬件很厉害,但是系统层级很脆弱,他出入其中如入无人之境,甚至可以将其调度。在阿基拉的描述中,t不过就是拥有一群会跳舞的小人,存在价值微乎其微。
“你想做什么?”纪冠城警觉地打断了阿基拉,反问过来质问。
“没什么,我只是问问。”阿基拉在回避纪冠城的问题。栾彰本是在看书,没注意和阿基拉的聊天内容,听到纪冠城的话后,只得对阿基拉说:“我对t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即便是蚂蚱也有存在的合理性。你喜欢去草地里玩蚂蚱吗?”
“喜欢!”只要提到玩耍,阿基拉就变得积极起来,图景中全是快乐的信号。
纪冠城站在一旁看着阿基拉和栾彰愈发和谐的相处。一方面必然是栾彰在不断对阿基拉的开发和优化中找到了办法,另一方面,阿基拉的底层架构来自栾彰,这就好像人类的基因一样,不论隐藏得再怎么深,只要存在,都有可能在后天某种机缘巧合下显现出来。
超级ai与普通ai的区别在于,同样是学习,普通ai只能接受人类的灌输,而超级ai会自我选择——选择从何而来?当然是天性和后天形成的自我意识。
栾彰感受到了纪冠城的忧虑,他对纪冠城招招手,纪冠城乖乖地走到他身边坐下。栾彰搂着纪冠城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嘴唇轻轻吻着纪冠城的额头,小声对他说:“放心,我答应你的就会做到,我不会让阿基拉变成你不希望看到的样子。”
这句话的前提是纪冠城要同样履行约定。这个道理纪冠城是懂的,他主动地抱住了栾彰,栾彰纵然知道一切温情都是假象,也难以拒绝纪冠城的投怀送抱。
这样一个聪明的、勇敢的、生机勃勃的、心境强大却又万分善良、富有野心能与他互相伤害,甚至在博弈中将他彻底击败的纪冠城此刻乖巧柔顺地躺在他的怀里任他揉捏,他满心膨胀,可惜手里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和支配权却连自己都控制不了,只能臣服于情感和本能。
“这段时间在忙什么?”栾彰问纪冠城。
“阿基拉的第三神经模组过段时间要优化了,下周要去机房。”纪冠城说,“没想到我还有去机房的权限,还能在那么高度保密的地方做那么久的工作,甚至是编写和修改。”
“你以为我会限制你靠近阿基拉?”栾彰贴着纪冠城的耳朵说,“想要源代码的权限吗?我也可以给你打开。”
“……你真的什么都不担心吗?”纪冠城的耳朵有些痒,鸡皮疙瘩起了一圈。
“那你不想夺回阿基拉的控制权。”栾彰继续说,“彻底离开我?”
纪冠城抬起头望向栾彰。
他有一双大猫一样的眼睛,处于下位仰望人时总是带着好似与生俱来的天然懵懂与好奇,他眨眼的频率很低,尤其显得专注认真,被他这么看着的人心底里无一不会产生一种被憧憬被需要的错觉。
栾彰试图用仅留的一丁点理性给纪冠城一次机会,如果纪冠城说“想”,那么他就……他的紧张焦虑情绪一边祈祷着纪冠城最好什么都不要说,一边催着大脑赶紧下定决心不要放了纪冠城。
纪冠城当真对栾彰的提议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重新躺回了栾彰的怀中。栾彰如释重负,他收紧手臂,心中默默想道:你是不会离开我的。
也不能离开我。
栾彰再也不想做什么等待,他低头问住了纪冠城,这个吻似是等待了漫长一生,所以他也想吻过一生,继而身体慢慢施力压在纪冠城身上,覆盖了对方全部的视野。
纪冠城以为栾彰会直奔主题,然而栾彰在吻过他一阵之后侧躺在他身边,从背后搂着他。这一张沙发很大,完全可以容纳两个男人一前一后拥在一起。纪冠城能感受到栾彰扑在他脖颈上的气息,由于看不见栾彰,这股气息就像是一团迷雾一样盘踞在他的心里。
雾中有蛇,慢慢地爬上了纪冠城的脖颈,所到之处留下丝丝粘腻。纪冠城条件反射地缩起了脖子,伸手要抓身后的栾彰,不料却落入的栾彰的反制。
“痒。”纪冠城小声说。
没人会喜欢被人反复触及疤痕,特别是那里曾留下过刻苦铭心的、再也无法抚平的伤痛。栾彰的双手交叉把纪冠城完全圈在怀里,纪冠城的后背紧紧贴着栾彰的胸口,那处皮肤仍能感到嘴唇的流连忘返,甚至是牙尖的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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