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萧弄???
哪怕他们待在这深山老林里,也听过萧弄的名字,毕竟萧弄年少成名,故事早早流传整个大雍,就算后面关于萧弄的传言越来越可怕,但他镇守边关抵御外敌是事实。
京城的贵人害怕萧弄,但大多数百姓连同这些山匪,其实是更感激敬佩萧弄的。
只是……这不是三十万的男宠吗?怎么忽然就摇身一变,变成定王殿下了!
方才还在深沉感叹“以色事人”的李一木尤为震撼,不住地往钟宴笙和萧弄身上猛瞧。
周围一片窸窸窣窣的骚乱,萧弄不为所动,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冷冷重复:“不可以。”
又开始重复说话了,跟昨天非要帮钟宴笙“舔伤口”似的。
钟宴笙赶紧杵了他一下,示意他别开口,萧弄皱皱眉头,不太乐意,但很听话地闭上了嘴。
钟宴笙有种小动物般的直觉,很擅长分辨别人的好意与恶意,他在这位大当家身上,没有感受到什么恶意的存在。
但他也不敢一个人面对山匪头子,望着大当家问:“您想对我说什么?”
大当家沉默良久,道:“很多,很重要的事。”
他们不过初见,怎么会有很多话,还很重要?
钟宴笙不解地偏了偏头:“不能当着其他人的面说吗?”
大当家摇头,眼神倏然变得坚定:“您如果担心我会对您不利,我这就自断双臂。”
钟宴笙给他的话吓了一跳,赶紧阻止:“啊?啊?这就不、不必了!”
看来大当家是真的很想跟他单独说说话。
钟宴笙迟疑了好一会儿,扯了扯萧弄的袖子,小声叫:“哥哥?”
萧弄垂眸与他对视片刻,雾蒙蒙般的蓝眼睛恍惚间有那么几瞬恢复了以往的清明,钟宴笙还不是很确定的时候,萧弄又抬起了头望向展戎。
展戎挑衅了霍双那么多次,没想到会被霍双救了一把,心里还在不忿,就算方才他被砍到了,也顶多受重伤。
被霍双救下,多丢脸啊!
他没把布巾扯下来,收到萧弄的眼神,麻利地从腰间摸出个药瓶,倒出枚红通通的药,递给大当家,冷漠道:“吃下之后,浑身无力,过一盏茶的时间,不吃解药,毒发身亡。”
其他山匪哪听过这么阴毒的东西,面色都变了:“大当家,不能吃!”
“有啥子话在外面讲嘛,可不能瞎吃毒药啊!”
“首领,慎重。”
在一片阻止的声音里,大当家一刻也没有停滞,伸手接过药丸,当着所有人的面咽下了肚。
“现在,可以让在下与钟小公子单独说话了?”
钟宴笙看他吃得那么毫不犹豫,纠结了下,点点头:“那好吧。”
他朝前走了两步,又被萧弄默不作声地勾着腰带抓回去,往他手里放了个东西。
掌心里微微一沉,是匕首。
与此同时,一道白影在人群的惊呼声里冲了过来。
踏雪衔着尾巴,四肢迈得飞快,收起了以往见到钟宴笙就瘫倒露出肚子等他摸的狗腿样,维持着正儿八经猛兽风范,昂首挺胸地靠到钟宴笙腿边,冷冷睥睨所有人。
钟宴笙看到踏雪,眼前一亮,伸手揉了揉踏雪毛乎乎的大脑袋,眼巴巴地望向大当家:“我的小猫可以跟我一起吗?”
要避开其他人说话,但是踏雪不是人呀。
萧弄不在他身边,踏雪在也很能给他安全感了。
听到小猫二字,周围被吓得大叫的山贼们集体沉默。
大当家:“……当然可以。”
钟宴笙这下是真的放心了,跟着大当家跨进了堂屋之中。
跨进来了,钟宴笙才发现,堂屋正中间,居然设了许多灵牌。
除了正中间的一个灵牌外,其他所有的灵牌都是空白的。
中间那个灵牌上也没有写名字,只有五个字。
“先主之灵位。”
仿佛在忌惮着什么,哪怕躲在这深山之中,也不能光明正大,一旦泄露出去,引来的便是弥天大祸。
大当家似乎思考了许久,小心地哑声问:“您……后颈上,是不是有一个花瓣形状的胎记?”
钟宴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那个位置很隐秘,被头发遮着,就连他自己,起初也不知道这里有个胎记。
他怔然望着大当家,迷惑不已:“你怎么知道……”
话音在见到大当家的泛红的眼眶时顿住。
钟宴笙不知所措起来,还想再说点什么缓解下气氛,大当家突然朝着他嘭地跪了下来,深深埋下头,话音发颤:“属下卫绫,见过小主人。”
作者有话说:
瞎弄:?不准跟我抢小主人 迢迢:慌乱jpg 无奖竞猜瞎弄现在是清醒的还是傻着的~
钟宴笙被大当家这突然的一跪惊得愣了半晌, 连忙想去扶他:“你、你叫我什么?你先起来!”
卫绫摇摇头,依旧跪在他身前,喉间像吞了铁般, 话音艰涩不已:“当年事变突然, 我等赶到东宫时, 为时已晚,遍地尸首, 火光漫天……我们遵殿下遗志,南下逃遁,隐匿多年, 原来小主人还尚在人世, 原来钟家一直……”
钟宴笙扶着他的手停顿住, 脑子里茫然又混乱。
卫绫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 可是组合在一起的意思,就叫他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东宫、太子妃、钟家。
能与这些有关的人,只有一个人。
先太子裴羲。
钟宴笙长长的眼睫抖了抖, 心底陡然生出一个惶惑而难以置信的预感,轻声道:“卫大当家,你先把话说清楚, 我到底是谁?我爹娘又是谁?”
片刻之后,卫绫抬起头, 眼眶已经彻底熬红了,望着他, 一字一顿道:“您的父亲, 是太子裴羲, 母亲, 是与太子青梅竹马长大的太子妃殷宜繁……”
被钉死在十八年前皇城东角门外的先太子裴羲。
淹没在东宫大火里的太子妃殷宜繁。
当年的血腥气与灼热的火光似乎扑面而来, 钟宴笙的呼吸有些困难,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直到被安静趴在旁边的踏雪用脑袋拱了下手,才回过神来,茫然问:“你为什么那么确定?”
“您的眼睛。”卫绫哑声道,“与殿下一模一样,您的长相与殿下也很相似,还有几分太子妃的神韵,还有您后颈上的胎记,与钟家的关系,年岁,都能对上……属下绝对不会错认,只要当年熟悉殿下的人,都能认出您。”
钟宴笙缓缓眨了眨眼:“你到底是?”
“属下是东宫暗卫统领。”卫绫停顿了下,“只忠心于太子殿下。”
展戎明面上是萧弄的亲卫,实则统领暗卫。
钟宴笙明白他为什么看卫绫,会觉得他的气质与展戎有些相似了,他们都是死士,但和一般的死士又不太一样。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主人”,都珍惜他们的命,从未将他们看作死物来对待。
卫绫没有必要撒谎,更没必要为了欺骗他,毫不犹豫地吞下展戎给的毒药。
他真是先太子裴羲的暗卫统领……钟宴笙也真的是先太子的孩子。
钟宴笙抓着踏雪的耳朵尖尖,不可思议道:“所以陛下其实是……”
“您的祖父。”
提到当今圣上,卫绫的面色变得无比难看:“霍双南下后与我取得联系,说陛下让他找到一个少年,带回宫称为十一皇子,属下就感觉不太对。”
钟宴笙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转不过来了,心底的疑惑一重接着一重冒出来,心里乱糟糟的,很想回头去找萧弄问问他的意见,忍不住用手使劲揉了揉踏雪的脑袋,勉强将思绪整了整:“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知晓当年发生什么的人,要么死了,要么见证过京城是被如何血洗的,不敢再说。
钟宴笙疑惑了很久,直到在山洞里,听到了万洲透露的一点真相。
他急切地想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为什么会选择逼宫,老皇帝到底做了什么?
到这会儿,卫绫也冷静了点,深吸一口气:“这件事,得从先帝说起。”
先皇顺帝膝下有六个皇子,当今陛下排行第三。
几位皇子都对龙椅虎视眈眈,但却没有人的光辉能掩过当年的康文太子——康文太子是顺帝的嫡长子,也是当今陛下的大哥,冠盖京华,才学博通经籍,光风霁月。
朝中臣子大多都对东宫满意,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待顺帝退位后,康文太子必然能继承大统。
彼时当今的陛下才学平平,貌不惊人,母家也只是个破落小族,其他几个皇子都有人支持,只有他没有,甚至还会受到几个兄弟们欺负。
康文太子仁善,总是会出手相护,还时常将三弟带在身边,一起听学。
当年为康文太子讲学的太傅,乃是琅琊大族出身的大儒,膝下有位千金,与康文太子和当今陛下的关系都很好,三人算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所有人都觉得,太傅的这位千金会与康文太子结亲,成为太子妃,再在未来成为皇后。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太傅家千金居然选择了嫁给三皇子,更没料到,自此之后,康文太子开始了频繁的生病。
他病得越来越严重,开始不断呕血,太医院上下都查不出问题,被暴怒的顺帝拖下去砍杀了一片。
国之大任,自然无法交托给连病榻都下不来的康文太子,但顺帝还心存希望,迟迟没有更改储君,拖了两年,康文太子的身子刚有了一些起色,就在一个夜里,突然薨逝了。
大悲大喜伤身,顺帝大受打击,一病不起,而康文太子一死,其他几个亲王也有了动作。
一番血雨腥风之后,当时无人看好的三皇子登上了皇位。
太子太傅家千金的确如众人猜测,成为了皇后,只是登基的人,和众人想象中的不一样。
新皇刚继位时,并不服众,民间流传着一股声音,说是当今陛下给康文太子下毒,连顺帝也是被他毒害的,不少清正的文人写诗作词,暗骂新皇得位不正。
皇后诞下孩子时,骂声依旧未熄,直到裴羲两岁时皇后病逝,皇帝流露出种种深情的表现,加之太子裴羲自幼便冰雪聪明,颇得朝内朝外喜爱,才逐渐扭回了名声。
赞颂的人多了,那些关于康文太子的余波也就渐渐平息了。
钟宴笙对先太子裴羲的情况都知之甚少,对上一代的往事了解就更少了,依稀是记得有这么一位康文太子的,听完卫绫的讲述,站得有些累了,坐到踏雪背上:“我……太子殿下的事,与那位康文太子有关吗?”
哪怕卫绫有所铺垫,他也还是被冲击得不清,一时很难难以喊出“父亲”两个字。
卫绫沉声道:“有很大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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