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他去餐馆。
他打算让护工晚上也上班,他想找一份晚上的工作,光靠目前这些维持杨阿奶的医药费太杯水车薪。
大部分时间宋嘉阳都在医院陪床,他在附近租的房子房东又给他打电话了,催他交房租。
杨阿奶的医药费才交,他手里暂时没有多余的闲钱。
大学没读完,他没有学历,朋友在宋家倒台的那一天就通通不再联系他。
除了杨阿奶,宋嘉阳身后空无一人。
餐馆工作结束后,宋嘉阳辗转很久,在曾经他最常来的某高档会所的招聘广告前停下了。
尊严值几个钱,宋嘉阳早就不在乎自己那所剩无几的自尊了。
他找到负责人,说明来意,负责人以前招待过宋嘉阳,以前的宋嘉阳还是高高在上的小少爷,没少低看他们这些人。
现在不一样了,宋家倒了,宋嘉阳现在连条狗都不如了。
要说有是那么点报复心理在的,经理留了宋嘉阳,当晚上任。
过程少不了羞辱和为难,宋嘉阳一声不吭,仿佛成了哑巴,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经理指挥他去被客人吐脏的扫厕所,宋嘉阳麻木拎了桶水,拿着工具去了,经理抱着手臂看他,眼里是满满的报复快感,“没想到宋少爷还有给我打工的一天,真是在下的荣幸啊。”
宋嘉阳充耳不闻,专心打扫。
经理羞辱了一会见他没什么反应觉得没意思,走了。
在这里工作薪资高,但也不少遇到以前圈子的人,他们有的会羞辱两句,有的冷眼旁观,有的可怜他,宋嘉阳都不在乎。
只有偶尔在听到他们讨论某个人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停下来去听关于迟鹤的消息。
宋嘉阳在扫地,包厢里的人讨论如今烨海城的新起之秀。
“嘉城医疗器械都知道吧,这两年突然在烨海城崭露锋芒了,据说老板很年轻,还没什么背景,是自己白手起家的。”
“我知道,我姥用的轮椅就是他家的,你别说,东西是不错。”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宋嘉阳听到迟鹤的名字怔在原地,时隔五年了,烨海城这么大,这是五年来他第一次听到迟鹤的名字。
或许是他从上流社会下来,不再具有知晓上层圈子的实事,再次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就好像未燃尽的死灰,遇到火源后会再次复燃起来。
他从没有忘记过迟鹤,迟鹤会以各种幻觉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一开始幻觉出现的很严重,严重到他不得不吃药遏制神经,后来宋郑东去世,杨阿奶重病入院的变故让宋嘉阳没有多余的力气思考照顾杨阿奶以外别的事,每天麻木的工作和疲惫让他暂时忘记自己的仇恨和难以遏制的思念,迟鹤的幻觉也减少了出现的频率。
“愣什么呢,让你倒酒没听见啊?”
耳边的催促陡然拉回宋嘉阳的思绪,他像是条件反射一般,脑子还没回神,身体已经做出服务别人的动作了,放下工具去给客人熟练倒酒。
耳边音乐声震耳欲聋,只是一个倒酒的功夫宋嘉阳也克制不住自己去想迟鹤。
走神,酒溢出来了,客人不满地咒骂声又拉回他突突跳衰弱的神经,他反应慢半拍地放直酒瓶,用袖子去擦酒液,给客人道歉:“抱歉。”
“你他妈怎么做事的?”
客人怒目圆睁,不善地看着宋嘉阳。
突然他顿了顿,盯着宋嘉阳的脸看了一会,惊奇道:“呦,这不是宋大少爷吗。”
他这一说,包厢里安静下来,目光都往宋嘉阳身上看去。
“还真是,宋大少爷怎么在这当起了服务员?哦想起来了,现在你不是宋少爷了,是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包厢里哄堂大笑,宋嘉阳早就听惯了这些话,麻木地低着头。
“你弄脏了我的衣服。”这个人宋嘉阳没有印象,看他的穿着应该是个富家子弟。
“对不起。”宋嘉阳平静道歉。
客人不满,“太没诚意了,要不你跪在地上学两声狗叫,我就原谅你怎么样?”
宋嘉阳蹙了下眉,为数不多的尊严拒绝这种无理的要求,“衣服我会赔给你的。”
“我不要你赔,我就要你跪着学两声狗叫,早都不是大少爷了。还在这装什么呢。”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场面僵持不下,宋嘉阳握紧拳头。
恰好此时来找宋嘉阳的经理过来了,现在高峰期忙,而且有重要的客人要过来,那位客人不喜吵闹,上头通知场子里一些乱七八糟的人需要清一清。
他找不见宋嘉阳的人,问了员工才知道扫个地在包厢里扫了快一个小时,正要问罪地找过去,听见包厢里不对劲的吵闹,咬牙把宋嘉阳“解救”了出来。
“要死啊你,让你打扫卫生,你给我捅什么篓子呢,赶紧去帮忙,一会有重要的客人去三楼包间。”
经理怎么看宋嘉阳怎么不爽,奈何手头还有事,又说了两句发癔症的宋嘉阳,匆匆走了。
宋嘉阳出了一身的汗,太阳穴跳的厉害,耳边没了经理嗡嗡叫的声音平静了许多,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别再去想迟鹤,别再去钻牛角尖,他和迟鹤早就结束了。
他们之间的鸿沟注定无法再有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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