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是可怜之人,但可怜之人和可恨之人,往往就在一线之间。
今日小小的放纵,明日可能酿出大大的祸端。原本时空中,老爷子定下太监不得干预朝政,不得识字,不得查看文书的规矩,就是防范于此。
可是后来呢?终大明一朝,始终伴随着太监之害。
这不是朱允熥小题大做,而是他必须要给身边人一个教训。
“来人!”朱允熥冷声道。
“殿下!”稍后片刻,宫外值夜的侍卫傅让,三虎等人进来,躬身道。
“把这个没规矩的奴婢拉下去,二十板!”朱允熥怒道,“谁要敢因为他是孤的身边人手下留情,那就一块打!”
“殿下,殿下饶了奴婢吧!”王八耻哭着求饶。
但是哭声刚开始,就被两个魁梧的侍卫抓着脚,拖了出去。
朱允熥眼角跳动一下,他还是心中有所不舍。若是传到老爷子耳里,王八耻死十次都够了。
“去,把蒋瓛奏报的条子拿过来!”
朱允熥一发怒,宫中跪满了奴婢。朴无用在地上手脚并用的爬着,爬到外间送来文书。
蒋瓛是细心之人,这样的文书应该是一样两份,一份送往老爷子处,一份送往朱允熥处。
“开国公常家,锦缎十匹,金银首饰两匣,珍珠项链六条,碧玉带一条!”
“宋国公冯家,元青花茶具一套,景德镇青花瓷大小两百件,霜糖五十斤。”
“颍国公傅家”
朱允熥打开条陈,细细的阅读起来。
常家是他的母族,送的礼物不管多贵重都说得过去,宋国公是自己大舅母的母族,送一些也合理。傅家的儿子是自己的亲卫统领,送礼也是理所应当。
其他的景川侯,东莞伯,定远侯,武定侯
看到此处,朱允熥微微皱眉。
这些人大多和蓝玉交好,同时也是朱标的故旧,算是朱允熥的铁杆。只是,他们送的礼太贵重了。
定远侯王弼,居然送了一尊三尺多高通体雪白的玉佛。
“蓝家千万别这个时候犯糊涂,跟着凑热闹!”
心里微微惊讶的同时,更加仔细的观看。幸好,蓝玉知道分寸,没派人上门送礼。
不过,礼单看到最后,朱允熥又是气,又是觉得好笑。
曹国公李景隆,不但上门送了重礼,还带着妻子,硬是在赵家赖了一顿饭。席间对赵思礼,不但以晚辈自居,临行之时,更是对着赵宁儿的方向,行了君臣叩拜的礼节。
“这个投机钻营的玩意!他这心思若是用在正地方,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朱允熥放下手里的条陈,沉吟半晌,对朴无用说道,“今日王八耻那厮是出不去宫了,你代他跑一趟!”
说着,朱允熥压低声音,“告诉赵家,除了我舅舅家和李景隆家之外,别人送的礼,都双倍回礼。”随即,又说道,“他家里不富裕,就算皇爷爷给了赏赐,也未必够回的。孤给你一道手谕,去孤的私库按照这单子上的东西,用心挑选,明白吗?”
“奴婢明白!”朴无用脸色煞白,似乎被吓坏了,小心的说道。
此时,二十板子已经打完,王八耻下身血肉模糊,被几个宫人搀扶着,进来给朱允熥磕头谢恩。
“殿下,奴婢知道错了!”王八耻虚弱的说道。
朱允熥想说些什么,却不由得想起当日因为吕氏的巫蛊事件,王八耻被敬事房打得奄奄一息的场景。
“拖下去,传太医给他看看!”朱允熥摆手。
可是,他话音刚落下,门外的宫人们齐齐跪倒,“参见陛下!”
随后,老爷子带着朴不成和一些捧着箱子的宫人,迈步进来。
“皇爷爷!”朱允熥赶紧叩拜,“您怎么来了?”
每日都是他去老爷子那里,今日却老爷子先来他这了,而且身后还跟着一群人,好大的阵仗。
朱元璋把孙子扶起来,看到一旁跪着的王八耻,皱眉道,“咋了?”
王八耻早吓得烂泥一样,话都说不囫囵。若是皇爷知道了,他这条命死十回都不够。
“没事,皇爷爷!这奴婢不长眼,弄乱了孙儿的床铺!”朱允熥笑道,“孙儿让人打几板子!”
“伺候主子都伺候不明白,留着你干什么?”老爷子瞪了王八耻一眼,“来呀!”
“爷爷!”朱允熥忙道,“饶他这一回吧,毕竟是从孙儿小的时候,就开始伺候孙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你呀!”老爷子哼了一声,“对这些奴婢,还是太善!”说着,看看王八耻,“看你主子面,饶你这一遭,下去!”
“奴婢谢陛下隆恩,谢太孙殿下隆恩!”王八耻叩首,被几个宫人拉走。
朱允熥扶着老爷子,在宫中坐下,笑道,“爷爷,您今天怎么来孙儿这了!”
老爷子面色温和,笑道,“最近忙着看奏折,自己的好日快到了都不不记得?”
朱允熥想了半天,摇头道,“孙儿,不大想得起来,还请皇爷爷明言!”
“呵呵!”老爷子咧嘴笑笑,“傻小子,这几天你是看折子,看得糊涂了,三天后是你的生辰!”说着,看着朱允熥,“过了今年生辰,你就十六岁整了!”
朱允熥恍然大悟,十一月二十九,可不就是自己的生日吗。
可是,自己是储君,自己可以忘了生日,别人不能忘!怎么这几天,没人提醒?群臣没上折子,身边的宫人也没提醒。
外臣,舅舅家,李景隆,詹事府的人,也一个都没言语?
记忆中,往年他还是普通皇孙的时候,内廷外廷距离他生日一个月,就开始准备操办了。
而现在他是储君,他的生辰,更是国家的大事,居然没人提醒?
在他惊讶之时,老爷子继续开口,“是咱,没让人大张旗鼓的准备!”说着,老爷子又道,“你生下来的时候身子弱,你祖母找人给你看过相,那人说你逢六,逢九是坎儿,不宜大操大办!”
朱允熥想想,还真是如此,记忆中九岁那年的生日,就是随便吃了一碗面条而已。
“孙儿不孝,还要爷爷惦记!”朱允熥轻声道。
“咱惦记你,不是天经地义吗!”老爷子笑起来,拉着朱允熥的手,“十六就大人了,可惜,不能大操大办,好好的热闹一番!”
年轻时候的朱元璋啥都不信,天不怕地不怕,现在上了岁数了,虽然对鬼神佛祖之类的也是嗤之以鼻,但是放在孙子的身上,确实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朱允熥想想,说道,“不操办,可是让孙儿的弟弟妹妹们,跟着一块热闹,吃顿家常便饭不行吗?还有惠妃娘娘,还有几位姑姑也好长时间没进宫看您了,一块叫来?”
“给你过生辰,你却想着咱!”老爷子点头叹气,“好,就听你的,就这么办!”
随后,老爷子指着宫人们捧着的箱子说道,“这是尚衣监和制造局,给你设计的大婚礼服草样,你试试看!”
“这才几天,就做出样衣了?”朱允熥笑道。
“你大婚,谁敢不尽心!”老爷子靠在椅子上,“试试,让咱看看精神不精神!”
刚穿好衣服的朱允熥,又被宫人们把衣裳脱去。
随后,一件宽衣大袖,大红色绣着隐隐金龙的礼服,还有全新的旒冕,被拿了出来。
礼服不同于平常的袍服,完全是宽衣大袖有些过去汉服的味道。簇新的礼服上,还带着阵阵布料的芬芳。
“嗯!”老爷子看着朱允熥笑道,“不错!”
朱允熥对着镜子看看,又伸伸手,笑道,“穿上这衣服,走路都不方便!”
“不是不方便,是为了让你走路稳稳当当!”老爷子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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