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家伙只是贪图享乐,并没有其他恶习,不然陈云州会让他回不了京。
琢磨少许,陈云州道:“不行,得想办法将他弄走。郑叔,咱们这样……”
郑深听完后,直接给陈云州竖大拇指:“还是大人有办法,到时候不用咱们提,他自己都得走。而且我们还能握住他的把柄,他回去说话也得思量思量。”
第二天,郑深照旧带着鲁公公出去吃喝玩乐。
听戏的时候,旁边桌子上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特别激动,看到精彩处,站起来又是鼓掌又是唾沫飞溅的,而且好巧不巧还喷到了鲁公公的脸上。
鲁公公这阵子被郑深奉承得非常舒服,哪受过这等委屈,当即就怒了,站起来,抓住老头的衣领:“干什么?找死啊……”
说着用力推了老头一把。
老头往后一退,趔趄了一下,扑通倒在地上,很快他头顶的地方就冒出了鲜红的血。
看到这一幕,所有看戏的人全站了起来,不知是谁惊恐地扯了一嗓子:“出……出人命了……”
“报官,快,快去报官。”有人提议。
鲁公公吓懵了,哆哆嗦嗦地说:“杂……我,我只是轻轻推了他一下,不关我的事。”
老头的随从扑在老头身上痛哭,听到这话,愤怒地抬头瞪着鲁公公:“分明就是你害死了我家老爷,你还不承认,小的这就去通知我家掌柜的,一定要给老爷讨个公道。”
“对,杀人偿命,我们都看到了,是这个人害死了这位老先生。”
“是啊,陈大人最是公正不过,走,将他带去官府。”
……
茶客们不由分说,架着鲁公公就往官府衙门跑,郑深在后面拦都拦不住。
一行人直接将鲁公公送去了衙门。
陈云州听说这事,连忙赶了出来问道:“发生了何事?”
“陈大人,这人害死了田老伯,你可一定要给他主持公道啊!”
“是啊,陈大人,杀人偿命,快把这个家伙抓起来。”
……
陈云州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大家先安静。来人,去茶楼将田老伯的尸体带回来,确认其死因,若无误再让家属领回去安葬,至于鲁……这位……”
“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百姓们义愤填膺地高喊。
陈云州为难地看着鲁公公,冲他眨了眨眼,然后下令:“来人,将他押入牢房中,择日再审。”
鲁公公被押了下去,陈云州又说了几句安抚人心的话,百姓这才散去。
等人走后,陈云州看了郑深一眼,低声问:“你上哪儿找的?我怎么看着有几张面孔有些眼熟。”
“庄子上的。”郑深笑了笑,“大人,接下来看你的了。”
“放心。”陈云州点头,转身去了牢房。
阴暗潮湿的牢房中,鲁公公看着四下逃窜的老鼠,吓得脸色发白。
他还是第一次来牢房,这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有两只老鼠从他牢房中窜过了,不敢想象晚上要是睡在这地方是什么光景。
因此一看到陈云州过来,他就跟看到了救星一样,上前抓住铁栅栏,焦急地说:“陈大人,杂家不是故意的,杂家就只是推了他一下,谁知道他那么不经推。”
陈云州一脸愁容:“鲁公公是什么样的人我当然清楚。刚才我也听郑先生说了事情的经过,这事怪不得公公,是那老头身体差。只是如今出了人命,死者的儿子、侄子全到衙门了,守在外面这事不大好办啊。”
鲁公公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焦急地说:“陈大人,陈大人,您一定要救救我,真的,我不是故意的,这不怪我啊,是他,是他自己摔死的,真不关我的事。”
陈云州凝眉思考了一会儿说:“鲁公公,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在庆川没几个人知道你的身份,对你的长相也不熟,我找个死囚的尸体顶替你的身份,就说你因为太自责,在狱中病逝了,这样外面的百姓就不会追究了,你意下如何?”
鲁公公六神无主,现在只要能脱身,他都没意见:“好,我就听陈大人您的。”
陈云州舒了一口气,说道:“那咱们就这么说好了。只是发生这种事,以后鲁公公不方便在人前露面了,你只能躲在后衙。不过鲁公公想吃什么,想用什么,你尽管吩咐人去买就是,我会下令让伺候你的人守口如瓶的。”
背上了“杀人”的罪民,鲁公公哪还有心思惦记着吃喝啊。
生怕又出现变故,要给那老头偿命,他连忙摇头说:“不了,不了,陈大人,我这出来也许久了,该回京复命了,我明天早上天不亮就出城回京。”
“这……这是不是太匆忙了?公公不若多留几日,我都还没好好款待公公。”陈云州极力挽留。
可鲁公公说什么也不肯留下:“不用了,多谢陈大人。我也该回去复命了,不然我师傅该急了。”
“好吧,那下官就不强留公公了。现在外面人多,死的这位田老伯家在庆川也有点名气,未免被人看到,只能晚上放大人回去了,大人暂且忍耐几个时辰。”陈云州一副替鲁公公着想的样子。
鲁公公自是不愿意再留,可又找不到理由反对,只能答应。
到天黑之后,陈云州才让人放了他,将他接回客房,又准备了一桌好酒好菜招待他:“鲁公公,事发突然,只有我们几个给你接风洗尘,请公公莫怪。”
看着满桌子的好菜,鲁公公感激不已:“陈大人哪里的话,杂家谢大人还来不及呢。”
吃过饭,陈云州又命人拿来一个小匣子递给鲁公公:“区区薄礼,不成敬意,鲁公公莫嫌弃。”
鲁公公打开,里面是一下子银光闪闪的元宝,估计应该有几百两。
“陈大人真是太客气,这怎么使得……”
嘴上说着使不得,手上比谁都快,鲁公公接了银子笑道:“陈大人爱民如子,收容诸多灾民真是辛苦了,回去杂家一定向皇上多美言几句。”
陈云州笑呵呵地点头:“谢公公吉言,等陈某进京,再去拜访公公,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吃酒,鲁公公可一定要赏光啊。”
鲁公公看着陈云州年轻得过分的面庞,又想到对方这段时间妥帖的照顾,觉得这人真是前途无量又办事妥帖,有心交好,便道:“一定一定,杂家在京城等着陈大人。”
做戏做全套,次日清晨,天不亮,陈云州和郑深还带人亲自送鲁公公。
出城走了一段,太阳高高挂起,时间不早了,鲁公公朝陈云州拱手道:“陈大人,郑先生,请留步。杂家盼着大人高升,京城再聚。”
陈云州随即停下了脚步,拱手笑道:“既如此,那我就不送了,鲁公公,一路顺风。”
鲁公公看着陈云州和郑深,还有点舍不得:“好,杂家走了,后会有期。”
陈云州和郑深站在路边,静静地目送鲁公公的马车远去。
不多时,一辆车跟鲁公公的马车擦肩而过,向他们这边驶来,最后停在了陈云州面前,紧接着里面钻出来一张熟悉的脸。
“陈大人,郑先生,你们怎么在此?送客吗?”
陈云州见是吴炎,拱了拱手:“原来是吴大人,送京城来的鲁公公。”
“京城……可是皇上嘉奖了陈大人?”吴炎激动地问道。
郑深叹气:“嘉奖没有,任务倒是有。我家大人上奏恳请今年少缴两成的田赋,一是给受灾百姓减免一部分田赋,二是作为赈灾粮发给灾民。谁料朝廷非但没允许,还派了这位鲁公公过来催促。”
吴炎脸上的笑容凝住:“那……庆川府送过来的粮食是从哪儿来的?”
郑深直接说:“留下的两成田赋。大人说了,咱们庆川不能乱,桥州不能乱,不能让两地的百姓饿死了。早前为了安置迁徙到庆川的近二十万灾民,大人已经拿了几万贯钱,让庆川粮商将能买的粮都买了。如今江南亦发生了水患,粮价涨了不少,有钱也没地方买了,大人只能截留了这批粮食。”
吴炎心中大受震动。
桥州发生天灾,他上书朝廷好几次,朝廷最后就意思意思地给了那么点赈灾粮,最后竟还是陈云州顶住了朝廷的压力给他们桥州提供了粮食,从而保证了桥州的安稳。
陈大人这可是拿着乌纱帽在为他们桥州着想啊。
吴炎感动不已,立即从马车上下来,扑通一声跪在陈云州面前,哽咽着说道:“多谢陈大人,以后你就是我吴炎,桥州百姓的再生父母。以后但凡我吴炎在桥州一天,桥州定以陈大人马首是瞻。”
陈云州差点呛到,不是,吴大人你好生说话,怎么搞得跟要造反似的。!
051 江南乱
这次见面,吴炎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回到庆川府落座后,他就主动提起:“陈大人,你们庆川府还需要多少人?对性别年龄有什么要求?大人但说无妨,我们桥州都可提供!”
这是他要什么人,桥州就提供什么样的啊。
陈云州很是意外,跟郑深对视一眼,说道:“吴大人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吴炎苦笑着摇头:“没有,陈大人,是在下醒悟了。跟陈大人比起来,在下不是一个合格的父母官,不能造福一方百姓,与其让他们留在桥州等死,不若让他们跟随大人,好歹有条活路。”
“至于明年的考核,我庸庸碌碌十几年,也该认清自己了,明年期满,我准备辞官回乡颐养天年。”
这位吴大人总算是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清晰的认识。
不过陈云州并不打算再接收桥州灾民了。
这两年他们已经接收了二十多万桥州百姓,庆川府及其辖下的七个县加起来也才两百万人口左右,这一下子就多了十分之一,得先将这部分人安顿好,不然人太多容易出乱子。
所以陈云州婉拒:“吴大人一片好心,在下心领了。不过这次我们庆川出粮修好两州府之间路,一则为了帮桥州灾民度过难关,二则修通这条路以后两地百姓官方来往都更方便,吴大人实不必挂在心上。”
更重要的是商贸更加便捷。
随着庆川城出产的东西越来越多,来往行商也比两年前多了不少,这一块也能弥补一些损失,尤其纺织厂这块办起来,以后商贸只会更频繁。
路修好了,他们庆川廉价的纺织品才能更快销往外地。他修路也不是纯粹为了做慈善。
最后他又劝吴炎:“吴大人一心为民,度过今年的难关,明年定然会更好,吴大人不必气馁!”
吴炎直摆手:“陈大人不必宽慰我,我这父母官当得怎么样,我心里有数,我实不是做官的料。上不能讨好上司,下不能为民谋利,这次若非大人搭手,只怕桥州要饿死十数万人。”
“吴大人不必自责,你已经尽力了,换个人来未必能有你做得好。”陈云州真心说道。
吴炎确实有些毛病,可换个官员担任桥州知府就会更好吗?很难说,万一换个没本事还眼高于顶又贪婪的,百姓的日子会更糟糕。
吴炎看出来了,陈云州是真不打算再接收他们桥州的百姓了,他有些失望,不死心地问:“陈大人真不要人了?”
陈云州哭笑不得,遥想几个月前,他跟吴炎还为了争百姓差点闹僵,如今却都想把人给对方,只能说人生处处充满了戏剧性。
“真不要了,吴大人也不必灰心,你急着回桥州吗?”
吴炎轻轻摇头:“不用,官府有翟大人等。”
陈云州含笑点头道:“既如此,今天吴大人好好休息,明天我带吴大人去出去转转,给你看点好东西。”
“好。”吴炎有点懵,点头答应,又觉有些愧疚,拱手道,“陈大人,你扣留粮食是为了我们桥州,我吴炎虽没多大本事,但也知是非,懂恩义,大人大恩,在下没齿难忘。”
“若是朝廷怪罪,大人尽管将下官推出去就是,就说是下官先前哄骗你借粮,你借了下官却不还,导致庆川无粮可交,这都是下官的责任。”
陈云州看着他认真的面庞,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笑着摆手说:“不至于,吴大人不必担心,做这事时我就想过后果了,若朝廷真要责罚,顶多罢免我的官职,也无甚大不了的。”
“这怎么行?陈大人如此年轻,才干出众,若因为我,因为桥州百姓葬送了大好前程,那就是我的罪过了。”吴炎苦笑着说,“而我不一样,我这把年纪了,还只是桥州知府,干得也不怎么样。咱们中间若有个人要罢官,那也是我罢官最划算。”
“所以若是朝廷这边有什么,请大人速速派人通知我,我会第一时间上奏,澄清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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