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一块巨石砸落,沈渊的胸膛里轰然震动。
婖妙的话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是你的子民亲手把你杀了。”婖妙继续说道:“我才是魔,不过我出世得比你早,我也想好好地做个神,很长时间内我也做到了,我被人爱戴,可是魔的诅咒一直埋在我的骨血中。异象那日,我压制不了那些煞气,发丝全白终成了魔,我苦心保护的子民被我杀害……而你恰巧出现了,那时我就想,若我能与你换了骨血,是不是就可以逃脱那诅咒了?”
婖妙额前青丝飘飘,沈渊鬓边银丝荡荡,耳畔回响寂寥的风声。
婖妙说:“我说服汪徊鹤与我一起做这个局。后来你尸解成神,我的计划才成了一半,另一半则在东海完成。青龙一族因为你而被我打压,永远待在东海,不得出去,他们为了自由,便按照我说的,一人一颗炼魂石打入你的心口,一点点的将你我的血脉置换。如今我一头乌发,你却……呵呵呵。”
……
婖妙走回尚池城闹市,驻足与打铁花的花棚边,观赏人造的漫天星辰。
镇魔塔内,沈渊轻阖双眼,眼前一片无底的黑暗,“刚才的事,要么再买一个馒头;要么一个都不要吃。牺牲一个人去救一群人,那个也定有记挂着他的人,你的做法只会徒增怨念。”
婖妙漫不经心地说:“哦,是吗?那位老乞丐就是被他的家人推出来的,他不是牺牲,就像你一样,是被人憎恶,无人在意,更别提有什么记挂你的人了。”
“哈哈哈。”沈渊肩膀耸动,发出一阵讥笑。铁链跟着颤动,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随着他的笑声,浓厚的煞气从镇魔塔荡出,熄灭了尚池城所有的灯火。
铁花抛向半空,不待落地,全数熄灭;插在五行方位的旗帜倒塌。
“哎,怎么回事?”
不明其因,纷纷猜测:
“铁花有三打三不打。歉年不打、国丧不打、战乱不打。近些年妖魔横行,会不会是沈渊回来了,才会……”
“胡说!他都死了八年了,躯体就封在净潭下边呐,他还拿什么回来?”
说着,婖妙掌中蓄力,轻飘飘地拍向镇魔塔,力度之轻,仿佛就在挠痒痒。
置身塔中,沈渊只觉忽然扫荡而来一股极大的气浪,要把自己打得魂飞魄散。可他知道,婖妙要他的神骨,再没想到办法避开天谴得到神骨之前,她绝不会叫他消散了。
他咬牙忍受。
镇魔塔内并非只有他一人,还有诸多上古魔物。
每每婖妙降罚,总会牵连到它们也痛不欲生。
第一次,它们险些将沈渊折磨得散了魂,只得妙妙及时发现,施以警告,它们这才不敢妄动。
既然不能动手,那就只能动口了。
“喂!你不神不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沈渊咬牙道:“你不是东西!”
“我看呐,你不在三界五行内,不神不魔,不鬼不妖,更不是人。你呀,你根本就是个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沈渊最讨厌别人用“东西”代称自己,更不喜欢说“他不应该存在”。他火了,“若再说我是个东西,我就撕烂你的嘴!”
“哎呦!”魔物笑了,偏不依他,话中还带了嘲讽,“我们早看到了,你是婖妙用玉山上一片雪花做心,一片浮萍造身,和着婖妙的一滴心头血,捏造出来送到典蝉腹中的东西,啥也不是。你以为婖妙不让我们动你,是护着你呐?其实是叫你替她!上古时期,婖妙还未成玉山之巅的月夜神,我们就吓得她屁滚尿流,你又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跟我们叫板。”
沈渊再没说过一句话,任凭那些魔物耳边聒噪嚷嚷,他只默默地听。
后来那话越来越难听,他听不下去了,便自己把五感关闭,独自待在一个无声无光的世界中,等着婖妙还取他的神骨。
只是婖妙再没来找过他。
这次,忽然通过传音术直达他的寂寥世界,一下子把恐惧、怨恨全数唤醒。
婖妙问道:“沈渊,你想为自己昭雪吗?”
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沈渊顿了顿,反问:“汪徊鹤以秩序为己任,若你真正成了神,当已何为己任?”
婖妙道:“守护。”
“好。”沈渊下定决心,“我们打个赌好不好?”
婖妙道:“你已经死了,拿什么和我赌?”
沈渊道:“你想要的我的一切。”
婖妙问:“赌什么?”
沈渊道:“给我一些时日,让我为自己沈怨莫雪。就赌,真相大白那天,若百姓信你,就是你赢;若百姓知道真相也亦然信我而不信你,那就是我赢。无论输赢与否,我都会自愿把神骨给你。怎么样?这个赌,你玩吗?”
婖妙没有丝毫犹豫,“当然。”她又奇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赌?”
沈渊道:“我只是一个即将溺死的人,哪儿会管伸出手救我的人是谁啊——再说无论我接不接受,我已经死了,归处是虚无,再回来时我不知道会是谁,但一定不是我了,在那之前我想为我解释清楚一些事情,那些我没做的事。”
婖妙问:“可若他们不信呢?”
沈渊道:“解释了,便了去我的执念,至于他们信不信,那就……听天由命吧——”
豹子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