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动声色地抬脚,微微移动一步,挡在两人中间。
有汪盼阻拦,赤子厄只能在他身后高声喧道:“太目无尊长!迟早被雷劈!”
沈渊只想耍耍嘴上功夫,一听“迟早被雷劈”,便想起昂琉海湾上被雷劈的事。他原本玩闹的心情,马上镀上一层淡淡的怒意,“不巧,时不时就被雷劈,练出一身钢筋铁骨,没被逸舒君的雷阵劈死。”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用雷阵劈你了?”
“不信问问汪盼有没有这回事。”
霎时,两双眼睛盯向汪盼。
有点窘迫,但也只能实话实说,他道:“确实有无端出现雷阵,且不是平时岛主用来惩罚的雷诀,是弑神的紫霄雷……但那天昂琉海滩出现的紫霄雷,绝对不是老师做的。”
沈渊凝眉,“逸舒君司行风布雨之责,必要时也会配以雷电,他也是汪岛主门徒,怎么不是他做的?”
赤子厄道:“小子,你有所不知。除汪岛主外没有任何一位神能弑神,除非那位神正巧与某一位神结下梁子,又正巧那位不想活,才会擅自弑神,来个同归于尽。我逸舒君闲懒,心可没死!紫霄雷能弑神,紫霄雷也只限于汪岛主使用,我并不会。我平时打雷闪电用的是三清雷,那根本伤不了神,懂吗?”
沈渊短暂消化一会儿。不稍时,惊道:“那岂不是汪岛主想杀我?!”
“我不知道……我没说……不是我说的……”赤子厄缩回手到胸口,摆手道。
忽地,沈渊叹口气,“梦访说,那天他与岛主一同在玉山殿议事。看来,确实是我在胡说八道——”他从来都很敢承认自己的错误与不足。
一时间谈话中断。
屋里,休曲与朱鹭互相挠搔,时不时地向外传出它们“啾”的一声,高声而短促的痛鸣。
他俩谁也不让谁,我踹你一爪,立马扭头看向窗外,装作无事般发出悦耳的啼唱;另一只趁对方不注意,回敬一爪,再效仿对方看到窗外。
如此“礼尚往来”,绝不拖欠。
鸣叫声此起彼伏,爪上功夫难分伯仲。
时间一长,闻之甚是滑稽。
沈渊与赤子厄率先忍不住,势如狂澜顷刻倒,掀起一阵狂笑。
汪盼紧跟其后,腼腆地低下头,默默无声地微笑着。
“‘消魔’……能治百病?……”沈渊装作漫不经心地笑着问道。
汪盼颔首。
闻言,沈渊犹豫着想将蓝田玉交给汪盼。
蓦地,太阳穴一胀,抽痛一下又立即恢复平常,身体却传来怪异的感受。
后颈处有什么东西向手臂流下,好似一条冷血蛇,贴住手臂滑动。
他不自觉地抽动一下中指。
赤子厄眼尖,洞察到沈渊一秒的神色变化,又联想到沈渊喘着粗气仓惶跑到自己房中,说什么自己得怪病了,便多留意到他。
余光瞄到他中指的抽动,移目看去,瞬间,面色白如宣纸,“小子,你怎么不吭声?!!”
沈渊与汪盼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事。
赤子厄急了,大步夺到沈渊身侧,伸手钳住他的手腕,把宽袖往上捋去。
白皙柔润的手臂,赫然多出几大点黑色疥斑。
沈渊把衣袖理好,风轻云淡道:“昨天到今天,一刻没停,哪儿有时间提啊……”
“不是说治好了吗?”汪盼还是挺天真单纯的。
沈渊打哈哈道:“放心……不会这么快病发的……”
赤子厄“呵”了一声,道:“小子,刚才你说取我眼泪,就是为了治病吧?”
“对。”沈渊回答说。
“我可以为你治,但浔武的瘟疫是他们自找的,我概不救治。”赤子厄以极其冷静的语气明确说道:“劝你们也不要卷入这场因果之中。”
沈渊的性格不允许他放手不管,“口口声声说我们的存在是为了人,解决人间疾苦,可现在苦难摆在眼前,为什么当没看见?”
赤子厄哧哧地笑着,“如果本身没错,而苦难天降,并不会视而不见,但现在越来越多的先有前因,而后导致后果。请问自作孽,我们要插手什么呢?”一收懈怠慵懒的神态,他犀利地小批沈渊:“你便是志大宇宙?”
如果前事不严重的话,赤子厄如此神态,几乎少见。
汪盼忽地想起,他们初到浔武时,他与何梦访探查瘟疫,他在一间屋中遇见的病患,那病患惊恐万分地说的那些话。他点头道:“这次浔武的瘟疫与方汵有关?”
听闻方汵,赤子厄仿佛回想起什么难过往事。他深吸一口气,继而,闻到一股淡淡的芳香。
很熟悉。他又浅淡地闻了几下,随即一阵头晕目眩,“素馨花!”
他刚要提醒汪盼沈渊屏息,不要问那花香,会导致昏迷,下一秒两人便瘫软了身体,跌倒地面。
旋即,他也撑不住了,双腿发软,眼前发黑。只一会儿,便也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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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馨 一
——四十年前——浔武大街——
彼时正值初夏五月,初晓时分。放眼往私塾外望去,正当还是昏天暗地,不过热辣的太阳还没冒头,倒也凉爽。
一群十四五岁的男孩堆里,嵌了寥寥几位小丫头。不管男女,个个束起乌黑油亮的发冠、发髻,捧着课本,摇头晃脑地背诵:“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莫大于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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