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克斯明白了他的意思,用手掌托住他握着杯子的手,让英格尔靠在自己怀中,“我帮你,不要撑着了,闭上眼睛睡吧。”
英格尔实在无心去管什么姿势了,一听这话就安心地靠在他肩头,闭上了眼。
但发烧期间,脑袋只是无尽地胀痛,全身骨头都发软,时冷时热,在困的要死和死活睡不过去之间艰难挣扎。
但他也能感受到一双长满茧子的手覆盖着自己的手背。胸膛很坚实温暖,给人一种安心可靠的感觉。
他几乎是睡晕了过去。
艾利克斯一步不敢离开,请小店员帮忙送东西。
他用毛巾给英格尔擦额头的汗水,擦着擦着他停下了手。
长长的发丝有一半被汗水沾湿,凌乱地黏在脖子上,脸上。这样近看,只觉得这张脸愈发苍白了,像是包着一层水晶透明皮的骨肉,底下的青红血丝都清晰可见。体格也瘦了不少。
英格尔压在那颓丧之后的害怕,艾利克斯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预知带给他的不是恩赐,而是惶惶不可终日的恐惧。
艾利克斯五味杂陈地看着他,像抱着一尊玻璃塑娃娃,身体肌肉有些绷紧。
他以前接触的战友,伙伴,敌人,没有一个是像英格尔这样的。
兰莫尔算是身体最弱的,可也比英格尔好太多。能与英格尔类比的也就克里斯汀。但据说现在她能站起来之后,被喂胖了些许,到处跑跳,甚至开始骑马了。
英格尔这个人,怕痛怕累,总是强调不会和他一起战斗,但又在暗中力所能及帮助他以及他未来的伙伴。
嘴硬又心软的人。
虚弱又坚强的人。
清醒又善良的人。
艾利克斯生来就是一名天赋的骑士,却从未想过作为一个人的骑士而存在。
他不对任何人效忠,只为所有人类而奉献自己的力量。
这份爱是广博的,这份决心是坚定不移的。
他的战友们追随着这样的他,与他并肩作战,他们交托后背,他们不需要他的保护。
英格尔·涅卡,出于某种缘由不愿去正视他自身绝佳的魔法才能。
他是一个优秀的巫师,甚至能够与同等级的骑士分庭抗礼。在这个层面上,决不能说他很弱。
但,这是第一次,艾利克斯生出了强烈的,如同古老骑士般,想要守护一个特定的人的心。
艾利克斯绝不想让他尝到,那些他自己曾经历过的痛苦,战争,血腥和暴力。
不死鸟之花(1)
途中,红桫椤醒来,挣扎起来,被艾利克斯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给吓得不敢动弹。
她这才瞧见两人正维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
那个看起来养尊处优的小公子靠在那个看起来像差役伙夫的可怕少年肩头,后者右手包裹着前者握水杯的左手。
另一只手还给他擦汗。
艾利克斯不想给这个囚犯一点眼神,他担忧地看着英格尔。
英格尔睡晕过去后又在睡梦中无意识呻:吟起来,眉头紧拧着没松开过,汗水也随着烧热越来越多。
这种被噩梦缠身的感觉,艾利克斯最清楚不过。
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杯中的水还在升温。
而施法的人意识不知道飘到何地去了。
英格尔醒来时,感觉身体轻松了很多,完全没了烧热的沉重混沌。
他眨了眨眼睛,看清了周围事物。
他愣住了。
这不是他所在的旅店。
艾利克斯也不见了。
【这是哪?难不成又穿越了?我死了?】
虽然很离谱,但他第一想法真的是这样。
他脑子宕机了两秒,然后打算先观察一下自己。
他低头看手,那双手很粗糙,都是伤痕和粗茧,但是很幼小而孱弱。
显然不是英格尔的身体,自然也不是顾疏的。
【……这,可能性变大了。】
英格尔在心底叹了口气。
【事情变得更麻烦起来了…】
他可不想在不同的身体里到处穿梭。
“镜子…镜子…没有…这里怎么跟原始人住的地方差不多……”
他拿了火把走到旁边一个陶制水缸旁边看清了自己的脸。
一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少年,看样子在十三四岁,皮肤苍白,五官立体深刻,双眸很亮,是如深海幽夜般的蓝色,头发长过肩膀,未加修饰,却十分顺滑,仿佛从砚台里倒入水中的一碗墨。
虽然五官完全不像,他的黑发与英格尔的很相似,就连那苍白如吸血鬼的肤色也如出一辙。
英格尔浑身一个激灵,是身体的下意识反应。
于是他惊讶的看见自己的双手逐渐被漆黑的鳞片包裹起来,指尖也是尖锐的黑甲。
不止是手,浑身传递着酥麻的感觉,胸口腰腹背部都覆盖了鳞片,背脊上有什么东西凸出来。还有尾骨处抽出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英格尔在里头颤栗不已。
他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体验到变身成非人的感觉。
然而,令人费解的情况太多了。
他转头看清了水中自己目前的模样——除了脸部,全身漆黑鳞甲包裹另加一条龙尾的怪物。
他深蓝的瞳孔猛然紧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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