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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1 / 1)

城下无数黑压压的清兵士卒如同蚂蚁般,顺着搭建的云梯,向城墙攀附。

兴安不过是个县,虽然属于战略要地,但城防也说不上多高,但尚可喜和他的麾下却遇上了硬钉子。

清军围城已达四日,据估计,这城中不过三千守军,还没有全州多,但这四日里,尚可喜前后组织两万多大军,攻城六次,却俱以失败告终!

这员不知叫甚姓名的军将,从将旗上知道姓胡,彪悍非常。

只要城防一旦出现松动,有大股清军登城,他便亲自率领甲士,冲杀在前,所向无敌!把原本具有优势的清军硬生生给砍了下去!

奈何尚可喜这次袭击桂北来得仓促,没有带太多火炮,只有十几门佛郎机小炮,不足以短时间内轰塌城墙。而且这胡姓将领也绝非莽夫,他先是让人用砖石把城门堵死,又组织上千民夫,随时补修城防。

也是由于清军残暴宇内皆知,城中军民一听说是清军围城,也都知道要是不以死相抗,就算不被屠城,也难免会被大掠一番。而这胡姓将领平时治军也算严谨,与这个时代的一般明军将领相比,也算是对当地百姓还不错的,所以城中百姓也甘愿支持。

众志成城之下,在近乎十倍的清兵围攻下,兴安城硬是挺了四日!

随着城上先登的最后一批清兵被斩杀殆尽,城下也是被守城军民的滚石、箭矢、土炮、滚水撒得一片狼藉,大量清兵还没登上城墙便死伤大半。

整个兴安城外硝烟滚滚,十几里外都能看到,尚可喜只得长叹一声,恨恨地下令鸣金。

清军第七次攻城未能遂愿

城头上,大明光复军中军左师威字营参将胡一青沉着脸,目送清军从城下撤退。

夕阳撒在残甲断臂、尸横遍布的城墙,清军围城的第五天已然结束了。

这五天以来,清军集结了绝大部分兵力,大概两万五千人左右围攻兴安城,在胡一青这里碰了个头破血流,至少留下了两千多具尸体,伤亡超过四千。

但兴安城和威字营的状况就更加危险了,七次攻城死战之后,只有三千人的威字营已经损失过千,这在普遍只要伤亡超过一两成就会直接溃败的大明朝封建军队里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若是再打下去,恐怕……破城也就是两三天的事了。

身旁的威字营参佐(也就是副将)担忧地问道

“将军,将士们伤亡太重了,若是再这么打下去,只怕咱们最多也就能再守两三日啊。”

胡一青摇摇头,道

“不必担心,你没发现今天清军和以往不同吗?”

参佐想了想,明悟道

“今天清虏的确奇怪,前两日清虏攻城,少说也要干上两个时辰,而今天才一个多时辰就收兵了。”

“若我猜得不差,清虏是要撤了。”

胡一青眯眼做出了判断

“撤军?为何啊?”

“想必是总兵大人那边已经有调动了吧。”

胡一青道

其实胡一青猜得不错,那广西巡抚曹晔看到清兵进犯,忙手忙脚的跑路梧州了,虽然可耻,但却也让赵印选不用再被缚住手脚。

于是曹晔前脚刚走,赵印选立刻指挥召集左师其它近万兵马,重新集结,自义宁、灌阳等地威胁清军侧翼。

而此时清军主力均在围攻兴安,无暇分身,尚可喜本来是打算先一鼓作气拿下兴安,自然能够逼退其它明军,但奈何兴安城和威字营的骨头实在太硬,看着各地明军已经逐渐聚集逼来,只得放弃围城,把主力撤到灵渠、融江北岸与明军对峙。

而今天正是他们撤军前的最后一次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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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收到紧急军情和吕大器的奏报后,朱由榔立刻把佛山这边工作全权交给胡璇,然后也不顾其它队伍,只带着数百骑兵,快马加鞭直奔肇庆,仅仅两天后便抵达目的地。

朱由榔一回肇庆,第一件事就是把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招来,二话不说,就让他派遣三十名锦衣卫缇骑,把那曹晔从梧州抓回来正法!

话说这马吉翔当初与那怂恿朱由榔跑路的丁魁楚有些勾连,所以当朱由榔清肃丁魁楚“跑路党”一系后,便在朝廷里成了边缘人物。

除了宿卫宫墙、当当仪仗队以外,哪怕朱由榔外出巡视,一般也都不带他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个状况下,他心中也是惶恐,一直都计划着怎么将功补过,向天子表明忠心,换得重新重用。

如今天子亲自点了他的将,他自然喜不自胜,立即点了四十多锦衣缇骑,带着枷锁、槛车,亲自带队,直趋梧州。

解决完曹晔这个王八蛋的破事儿后,朱由榔立刻召集群臣商议对策。

从三位阁臣那里,朱由榔大致已经对目前情况知晓了,听说虽然清军破了全州,但好在围攻兴安时吃了大瘪,给赵印选争取了部署时间。

目前的情况已然比前几天好一些了,至少短时间内不用担心桂林完蛋,不过桂北局势却依旧危险。

据吕大器分析,清军能派尚可喜这种大将带着几万大军南下,至少能说明两件事。

首先,堵胤锡和忠贞营那边怕是已经彻底顶不住了,否则清军不敢这样放肆南下。

其次,现在两广已经成为了清军首要攻略的目标,这次尚可喜的大军恐怕只是打头阵而已。

听到这番分析,所有人都是心中一凛,暗暗叫苦。

自从潮惠、漳州之后,大家不再如同以往那般胆战心惊,甚至有些不懂军事的文官还出现了一些盲目自信的倾向。

但这次桂北的事情却如同冷水泼面,彻底让大家重新清醒了起来。

是啊,一旦堵胤锡那边顶不住,而清军打算全力南下攻略两广,只算湖广一地,清军便有十几万大军!而两广明军呢?即使算扩军后的数字,也不过六万多人左右而已……

更不必说,明军这些或是训练不足、军械破旧的兵马如何与在湖广满清“三顺王”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所率领久经战阵的绿营乃至八旗相提并论?

现实的残酷实在令人窒息……

果然,吕大器话音刚落,便有人提议巡幸西南,可这话也是屁话,往西南哪走啊?云贵现在可是有主人的!此时的孙可望、李定国等大西军旧部已经转进云南了,你要和他们打吗?

当然,这是大多数大臣的想法,但其实朱由榔知道这是有可行性的。因为历史上的永历帝就是跑云南去了,事实证明大西军这些农民起义军中的许多人,在面对国恨家仇时,反而比大多数明朝文武要有骨气。

但朱由榔却不想跑路,因为他实在是不甘心!

重生后的这些天以来,自己兢兢业业、小心翼翼,唯恐考虑不周,做了这么多努力。

赶走丁魁楚,坚持主战灭了李成栋、佟养甲,又把何腾蛟等召了回来,更不必说军制改革、开海设市舶司、整顿佛山铁冶这些为以后北伐打基础的“种田准备”。

难道都要付之东流吗?难道自己这么多努力都是无用功吗?

难道历史的引力真就如此沉重吗……

堵胤锡的对策

“绝对不可西迁!”

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这个所谓的“金銮殿”本就是以前两广总督衙门改的,能挤进一百多号文武大臣已经很不错了,所以里面人说话整个大厅都听得见。

大家回过头看去,说话的正是现在天子面前最当红的近臣,中书舍人王夫之。

只见他走出行列,手持笏板,对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榔躬身一拜,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

“臣以为若朝廷西播云贵,必是亡国之举!”

他这话一下子就把刚才一些主张西迁的官员得罪了,虽然他是天子面前的红人,但大明朝的文官这种骂天子如训儿子的群体,吵起架来怎么可能会在意这个?

天子红人反而往往是被人攻击“佞幸小人”的证据,在他们的价值观中,只有那种敢和皇帝顶牛,见到啥喷啥的,那才叫“清流骨鲠”!

于是一名御史马上上前反驳

“王大人这话怕是不妥吧?什么叫西迁就会亡国?难道你要陷君父于危难之地吗?身为人臣,为君父安危着想如何不对?”

“或者说,是你想拿社稷存亡来搏你一个忠臣的名号吧?”

这话就很是诛心了,什么叫“拿社稷存亡搏忠臣名号”?意思就说你王夫之为了搏一个大明朝的“文天祥”、“宗泽”之类宁死不屈的千秋美名而坐视皇帝和社稷被清虏灭亡。

王夫之瞥了这御史一眼,却只对着朱由榔大声道

“陛下,敢问历代诸史,可有失中原而得天下者乎?”

那御史立马插嘴

“我朝太祖皇帝不就是起于两淮吗?”

说着还轻蔑的看了一眼王夫之,似乎觉得他没读过书的样子。

王夫之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问

“那可有失江南而得天下的吗?”

这回话音一落,大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好像……还真没有吧?自古以来的政权、王朝也不乏被北方游牧民族南侵的,如东晋、南宋,失了中原,到了江南偏安一隅,可要是连江南都失了……

等等……这里不就是有一个失了江南的王朝吗?

瞿式耜站在首位,深深看了王夫之一眼,也不说话,他大概知道这个年轻的天子近臣想说什么了。

“自古失中原而复天下者止有一人,即我太祖皇帝,而失江南复天下者,无一人耳!”

“那么我想问问衮衮诸公,今日我大明连江南也已经失了!难道还要失岭南吗?”

“今日局势,已经是翻遍史书,也未曾有过的!止有南宋崖山之难或可一比!”

大家这时已经都忘记反驳了,反而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是啊!历史上有过朝廷都逃到天涯海角了,还能复国的吗?

但王夫之却依然铿锵

“但现在我等君臣还有机会!自去年陛下监国执政以来,我等努力、见证的种种振作难道是假的吗?”

“在列诸公,有多少人是冒着抄家灭族的威胁,义无反顾,从北边不惧千里来投王事?”

“又有多少人自南京到福州再到肇庆,一路溃散又一路追随圣驾?”

“现在咱们在陛下带领下,总算起了点声势,有了点胜算!潮惠、漳州、市舶司、军制改革,福建安稳了,江西顶住了,难道咱们就要把这已经不知用多少性命换来得些许胜算,也都让出去吗?”

王夫之的一番话振聋发聩

事实就是这样,没错,现在光烈小朝廷是没多少胜算,可这少得可怜的胜算又是牺牲了多少人、付出了多少努力才换来的呢?

从扬州到岭南,死了多少人啊!现在大明朝就只剩下这么点地方了,这岭南起码还算中国,如果再逃呢?逃到云贵便已经是边疆,再逃,逃到越南?缅甸?

难道这点本就可怜的希望都要主动放弃吗?

在这样的沉默中,最后还是朱由榔打破了僵局

他站起身来,面对所有大臣,缓缓道

“好了,西迁之议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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