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处置?当然是从严处置!当年你和宗佑有过剑首之争,你因为不能破劫而落败,现在宗佑在里面躺着,你在我等面前站着,我们疑心你为了剑首之位而伤人也并非不通情理。”
文说天眉毛一立,很是凶神恶煞,宗乐一贯最怕他,一听这话,忍不住抓住了宗易得衣角。
宗易却笑得更明显了些。
“两位长老绝口不提剑首何以至此,是打算把济度斋用化劫引一事遮掩而过么?”
文说天的脸立时变得更难看了。
宗彰摇摇头,好言说道:“宗易,当年剑首用化劫引乃是为了宗门,情非得已亦是情有可原。你此时提起此事,莫不是对斋中心怀怨怼,要威胁斋中么?”
“为什么我提起此事就是威胁呢?”
面对着宗彰暴涨的剑势,宗易毫不退让。
“如果用化劫引之事连提起来都是威胁宗门,那做了这件事的人又算什么呢?”
月夜雪上,济度斋大师姐的面容一片清明,犹如寒月山上落下的初雪。
“数百年来,用化劫引之事都不算错,唯独神尊降临此界之后,提了,就是错。”
她看向宗彰:“七长老,一件事的对还是错都如此混淆难明,济度斋真的还是从前济世度人的济度斋吗?”
面对着她的目光,宗彰的目光渐渐露出了些狠意,看看左右,那狠意又淡了下去:“宗易,我知道你心中愁闷,可这些年斋中实在是太难了!乾元法境来势汹汹,圣济玄门渐渐势大,又有御海楼跟它同声共气,玄清关看似松散,千年以来英才辈出,唯独我们斋门,千年前西州繁渊一役,斋中上下奋勇血战,却致人才凋零,三千岁以下连一个七剑都没有。”
说起过往,他的语气又柔和几分:“宗易,宗衡也已经离世千多年了?你可还记得她?”
另一侧,文说天皱起了眉头:“老七你跟她说这些干什么,赶紧将她带回宗佑面前,我倒要看看她在旁人面前再如何巧舌如簧。”
“老八你……唉,宗易是好孩子。”
宗易虽是大师姐,却从来不喜欢从者如众的排场,就像这次守山,她也是让师弟师妹先回,自己将寒月山周围又巡了一圈才走。
也正因此,除了来送信的宗乐,此地再无宗门的其他小辈。
可这并不意味着这里真的如目之所及一般的荒僻无人。
修真者入元婴便可开灵识,可察灵识,远远近近的,也不知道其他门派有多少人此时此刻正在看着热闹。
宗彰一声叹息:“罢了,先回去吧。”
宗易御驶飞剑,跟在两位长老身后,突然听见身后宗乐的声音。
“师姐,你为什么要害剑首?”
寒风中突兀出现一柄尺长的短剑,直直扎向了宗易的背心。
宗易没有回身,红剑如带霞光,架住了那把短剑。
在被架住的瞬间,短剑四散成了无数短刃刺向宗易。
电光火石之间,宗易也并非毫无防备,三柄红剑跃然而出,将碎开的短刃崩开。
是的,崩开。
宗易的一把红剑看起来和别的并无不同,却势大力沉,所到之处仿佛有人以巨力挥无锋重剑,扭转短刃之势靠的是力而非刺出之利又或者剑气。
“宗剑首的八剑世人尽可如数家珍,宗易宗七剑虽然久在山门,观其剑势,也有惊天之处。”
易水遥正好从西洲杀鱼归来,遇到了同样带人从南洲浩浩荡荡赶回来的百里蓁,两人本不算相熟,此时相隔数里,却有志一同大开灵识观战。
听见百里蓁的主动传音,易水遥愣了下才回道:
“八百年前在七洲大会,初见宗易道友,也觉得她不过平平,比不得宗佑的锐意进取意气风发。直到她……”
话说到一半,宗易那边又生异变,一支黑剑突然加入战局,被宗易用剑格开之后就冲入晃动的影子里,竟然不见了踪迹。
宗易大笑一声,余下几剑一并齐飞出鞘。
“没想到我区一个七剑剑修,竟然引得两位长老出手暗算。一剑模仿法剑,一支剑专司暗算,成剑不易,修为难藏,两位长老为了除掉我这个晚辈使出这般心思手笔,若是用在正途,七长老何必再为济度斋的前途忧心?”
七剑结阵,宗易手掐剑诀,一时间红光大震,在白雪地上剑气冲天。
“直到我听到她自称济度斋宗易,来日会仗剑天下,济世度人的剑修宗易。”
最后几个字,易水遥说得仿若叹息。当时听到这样
的话。她既叹这位女子突显的锐气,又觉得羡慕。
这世上有人连自己的亲娘骸骨都找不到。也有人梦想着仗剑天涯。
同样出生于大宗门,同样是女子之身,同样失去了庇护之人。
当时已经是化神境修为的易水遥也忍不住想,如果入也生有剑骨,能入济度斋这样的宗门。是不是也会有另有一番际遇,能和这样的女子成了至交好友。
“实不相瞒,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济度斋建成万余年,剑修宗易又有几个?”
易水遥说着说着就笑了,百里蓁也笑了。
“可惜了,有幸有这般的剑修,济度斋却不知珍惜。”
宗易所应对的局面甚是艰险,她虽然七剑对两剑,这两支剑无论材料还是剑法都极为精妙,定然出自是斋中长老之手。
这时,有人突然冲向了她的剑阵,竟然是从刚刚偷袭之后就站在原地不动的宗乐,宗易连忙催动剑诀保宗乐不受伤,那两只来杀她的剑却像是寻到了她的短处,连连攻向宗乐。
“卑鄙!”
宗易使剑护住了宗乐,黑剑却趁机隐入了宗乐的影子。
空中群剑飞舞,宗乐无声上前一步。
“宗易,你猜,下把剑在哪里?”
背着剑的少女,在刹那间成了一把剑,刺穿了宗易的胸膛。
又一把幻剑!
易水遥大惊,手中往虚空一点,一道符咒立刻向宗易飞去。
可下一刻,连她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把剑明明刺入了宗易的胸口,可口喷鲜血的人竟然是一直仿佛袖手旁观的宗彰。
这是怎么回事?
宗易比旁人都要惊讶,她看着攻向自己的剑,又看了一眼宗彰。
被利刃穿胸,宗彰连忙为自己止血,却觉得浑身无力。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指上粘着一粒雪花。
这是什么时候粘上的。
宗彰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满天的雪。
那些飞舞的雪,在涌入他的胸口。
不过瞬息之间,宗彰就一脸茫然地跪倒在了地上。
细雪粘上了他的浑身甚至口鼻,让他成了风中的雪塑。
刺伤了宗易的那柄幻剑也跌落在地。
“难道这把剑竟然是七长老的?他何时成就了九剑?”
另外两只剑的攻势更猛,宗易看着满天的雪,她的心中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两位长老。明明被伤的是我,现在要死的却成了七长老,你们可知这是为何?”
她撤去红色剑阵,让自己浑身破绽暴露在了敌方的剑下。
那两只剑在要伤到她的瞬间停住了。
宗易上前一步,两只剑一起后退。
“两位长老,你们在怕什么?”
宗易的剑柄上一道金色流光闪过,在她身后,自寒月山至此地所有的雪,如巨浪一半席卷而来。
“这、这是什么?”
听见那些场上的、旁观的人心里发出同样的惊叫,秦四喜掰开了花生皮。
“这可是神祝啊。”
那些雪笼罩了两把刺杀宗易的飞剑,平时温柔无害的雪在此刻犹如可怕的怪物。
“弄雪神君其实特别记仇,钓的鱼比她的重一两,她能记三十年,每次钓鱼都拿出来说。”
她笑眯眯地,把香喷喷的烤花生喂给了鹅。
“咔嚓咔嚓。”鹅边吃边点头。
“刺伤得了她祝福的人,在她眼里就差不多是踢翻了她的鱼篓还给了她一耳光。”
秦四喜又拿出一个花生。
“找死。”
这是鹅的总结。
四喜觉得鹅总结得很到位,再给一粒花生米。
济度斋剑首宗易,在她被三位同门长老联手暗害的这一天。
是带着滔天的雪浪、追着两把肇事飞剑回到驻地的。
像是一场注定要席卷整个九陵界的风雪在这个夜晚已经拉开了帷幕。
“宗易!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我给各位长老送个大礼。”
她从漫卷的风雪中拿出了那两把剑。
双剑腾空,正对她的头顶刺下。
在两剑刺入的同时。
济度斋的长老中有两位,仿佛天灵盖被人震碎了一般地惨死在当场。
大雪瞬间覆上他们的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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