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时间困于这当下,还不如着手去筹谋未来,实是没那么多时间去伤春悲秋。
虞秋秋若也是为了宽解他而来,那就大可不必了。
褚晏盯着虞秋秋,瞬间如临大敌,可——
“给你送了些菜过来,不过有些凉了,你得等一会儿。”虞秋秋步履翩翩走了进来,吩咐绿枝去把菜热一下,顺便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其他的却是一句也没有了。
得了,是他多虑了。
褚晏默默松了口气。
可松懈下来的同时,他又恍然惊觉,虞秋秋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把三皇子会出狱这事放在心上过。
至少,他听到过的心声里,从未出现过这个人。
就连此刻,虞秋秋的姿态也很是闲适,仿佛真的仅仅是来送个饭,与发生了什么无关。
细想之下,褚晏竟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要是被扳倒了,虞秋秋可是第一个被连坐的,她就一点都不怕?
“怎么会突然想起来给我送饭?”褚晏试探问道。
虞秋秋掀眸,嗔怒地瞪了他一眼:“我给你送饭还需要理由?我可是褚夫人!”
“……”
褚晏摸了摸鼻子,倒也不必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没过多久,绿枝便提着热好的菜回来了,这一摆开,竟是有一大桌。
褚晏:“……”
她这是去哪点了一桌席不成?
许是褚晏眸中惊讶太过明显,虞秋秋便解释了一句:“唔……在寻味斋点的,寻味斋你知道吧?”
——“人寻味斋一天才接待二十位客人,我好不容易约上一次,多点了些很正常吧?”
褚晏挑眉,眼神却意味深长。
所以是早就谋划要给他送饭,只是恰好今天才预定到了位置?
见他不动筷,虞秋秋又补充道:“我都吃过了,味道还挺好呢。”
——“我要不是吃过了,才不会给你送,你小子今天撞大运了。”
褚晏唇角微动,所以,还是确定了味道好才给他送来的。
他提起筷子,尝了几口,发现味道确实不错,便略带赞许地点了点头。
虞秋秋最近的确是颇为用心,甚至还善解人意了许多,不似之前那般胡搅蛮缠了,总要给她点甜头,才好保持下去。
趁着郎君用膳的功夫,绿枝悄悄将虞秋秋拉到了一旁,低声提醒:“您怎么能说实话呢?”
本来因着三皇子出狱,郎君就八成心情不好,夫人送剩菜给郎君吃也就算了,怎么言辞还不修饰一下,就这么大剌剌地说出来,她刚才听着都快吓死了,幸好郎君这次没计较。
虞秋秋莫名其妙,低声回问:“我怎么就不能说实话了?”
绿枝叹气,夫人怎么能比她还迟钝呢?
“三皇子!三皇子啊!”绿枝用气音激动地提醒道。
虞秋秋:“……”
——“切!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呢?三皇子咋了?拍死他还不就是一巴掌的事,我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呢……”
“咣当!”
褚晏手里的筷子登时就掉了。
虞秋秋打的竟是这主意?她难不成还想雇杀手干掉三皇子?
这女人!都说了那伙人嘴巴不牢靠,她是不要命了不成?完全就是把他的话给当耳旁风了!
褚晏气急,偏生这时——
“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虞秋秋看绿枝在这老胆战心惊、一惊一乍的,想着反正呆在这也没什么事,便打算带绿枝回府。
谁料,身后却传来了褚晏的一声大喝:“不准走!”
虞秋秋诧异回头:“???”
——“不准走?怎么?你还要我喂你吃饭?”
褚晏深吸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盯着虞秋秋,这女人为了他,简直胆子比天还大,一不留神就能干出件大事来,他哪里还敢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但,想个什么理由呢?
褚晏飞快地思索着,突然看见墙边架子上的卷宗放得有些乱了,立马脱口而出:“你留下来帮我把后面的架子整理一下。”
说完,褚晏还觉得自己找的这理由挺好,虞秋秋正好力气比寻常女子要大,搬动那些卷宗想来是不费劲的,再者,与他同处一室,还可以接近自己,虽然累了点,但有这么大的诱惑在,虞秋秋不可能不愿意。
褚晏端得是胸有成竹,谁料——
“你找死?”虞秋秋的心声却冷得像寒冬腊月里的冰渣子。
!!!!!
三合一
窗外一阵风刮过, 落叶簌簌作响。
虞秋秋站在门口,火红的裙摆随风烈烈。
褚晏怔怔的看着她,恍惚间, 他竟仿佛再次见到了醉梦里的那个红衣邪神。
可她的眼神分明是清澈的,就像是一潭清水, 一眼就望到底了,他清清楚楚看得明白,可为什么,他却觉得违和, 仿佛这样的神情不该出现在她脸上一样。
“你找死?”
短短的三个字, 不断在他脑海里回荡,余波悠长, 那冰冻三尺般的语调,好似有着能够泯灭一切生机的力量一般, 无端地让人心悸, 竟是半点防抗也生不出来, 只觉大难临头。
能说出这样话语的人, 她的眼神不该是这样的, 她该像梦中那从天而降的邪神, 天生不屑地睥睨着, 万般皆不入眼, 众生皆为蝼蚁。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关心着、担忧着……
虞秋秋走了过来, 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声音软糯还带着浓浓的关切:“夫君你怎么了?”
——“这是什么表情?”
——“该不会是为了让我不好拒绝故意的吧?”
——“不是, 廷尉司是没人了么,还得抓我做苦力来帮你整理书架?”
——“那架子上头都瞅着有一层灰了, 看着也不常用的样子,没道理我一来就急用了吧?”
——“我难不成长得像是粗使丫鬟?”
听着这么一连串的诘问,褚晏回过了神,他定定看向虞秋秋,这会儿却是再怎么听,也感受不到那股子让人冰寒彻骨的威压了。
难道之前是他幻听了?
褚晏开始自我怀疑,他的视线落在了虞秋秋这身襦裙上。
定是虞秋秋今天穿的这身红裙,触动记忆,让他起了联想,不然根本没法解释。
那邪神无所不能,虞秋秋却是喜欢逮着机会就朝他撒娇,怎么会像那邪神呢?一定是他想多了。
虞秋秋的手还在他眼前晃着,他伸手将其捉住,似是松了口气一般回道:“没什么,我没事。”
“那你刚才说——”
褚晏打断:“你要是不想做,那便不做了。”
方才是他思虑不周,让她来做下人的活,的确有所不妥,她心有抵触也是正常的。
只是——
“三皇子一事,你不必放在心上,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褚晏怕她冲动,到底还是嘱咐了一句。
虞秋秋:“哦。”
——“我本来就没放在心上。”
褚晏轻笑,那便最好。
倒是省了他再来做一番思想工作了。
“早点回府,近日不要再去街上逛了。”
他也真是怕了她了,逛个街什么大街小巷都敢去,别是下回又误入了什么腌臜地。
“……”
虞秋秋从廷尉司出来,没忍住又回望了一眼。
狗男人竟是变得唠唠叨叨的,这是什么牌子的副作用?
“夫人怎么了,是落下什么东西么?”绿枝问。
虞秋秋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回府。”
……
夕阳西下,绿枝迷迷糊糊醒来,脑子还有点昏昏沉沉。
“啊!”
绿枝动了一下,忽地惨叫出声,脑袋好痛,她龇牙咧嘴地往后脑勺一摸,不曾想,竟是摸到了好大的一个肿包。
她这是怎么了?
费力地撑坐起来后,绿枝的脑海中尽是迷茫,眼睛都痛得有些睁不开。
手下触感冰凉,按下去还有些软。
“这怎么还摸着像泥巴?”绿枝嘟囔了一句。
因着这句话,记忆的盒子似是忽然被打开了一般。
电光火石间,她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再顾不上后脑勺的疼痛,绿枝努力睁开眼,待看清自己所在之地,发现周遭果然是荒凉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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