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几个张牙舞爪的小孩。
他们拽着他的头巾,嫌弃地踢他打他:“臭东西!脏东西!”小孩儿不懂风月场所里那些腌臜事,自然不认识风月场里大名鼎鼎艳名远播的珠碧,只是觉得他脏,他臭,他看起来好欺负,遂群起而攻之。
夺走他裹头的脏布衣裳,嫌恶地丢在地上连踩几脚:“丑东西!丑东西!你不敢见人是因为长得太丑吗,略略略~”
一颗石头飞来,正中珠碧的后脑勺,珠碧柔弱又疲累,不想与这帮小孩儿发生任何冲突,转身就要躲,钻进小巷子里,却被人一把拽住了身上衣袍,惊恐扭头一看,是个死胖子小孩,猥琐下流地盯着他:“你长得好像窑姐儿哦,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住手……”珠碧低声呵斥。
“撕拉——”
“……”衣裳已经破了,珠碧惊恐地伸手欲抢回他手中自己的衣裳布料然后逃之夭夭,可来不及了。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无数双眼睛同一时间随着小孩一声嚷嚷而投过目光来——
他还夺不回攥在小孩儿手里的那一点袍角,更多好奇的人围了上来。
跑不掉了。
珠碧只能瑟缩着脖子,把头埋得低低的,千万,千万不要有人把他认出来才好。
“借过……借过……”
他努力想找缝钻出去,逃离这个地方,却被一双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大手重重推倒在地——
有人扑上来,紧紧钳住了他的下巴,哈哈大笑,拍着他脸上灰尘,惊喜地大叫:“是珠碧啊!”
晴天霹雳落下来,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荆都城里,有谁又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呢?
“是南馆的男妓啊!诶!”是成年男人的声音,“各位街坊邻里!来看看——看看——这是艳名远播的南馆头牌啊!卖屁股的骚、鸡诶!”
“骚,鸡怎么还穿着人的衣服啊——?啊?”男人撸起袖子蹲下身,他还从来没有遇上这么好的事,简直就像天上掉金元宝似的,狞笑着扒他身上严严实实的衣裳,直至一丝不挂。
“哎哟!你这是怎么啦?”男人嫌弃地指着他身上伤痕,“你的上一个客人玩得这么花哟?给你多少钱啊?”
“搔。鸡!”
“勾引。男人的。贱畜!烂货!”
“不男不女的贱玩意儿,打死他!报官!”
“别报官啊,报官了多没劲啊!”
“……”珠碧麻木地去抢自己的衣裳,不想再做辩解。承受着四面八方砸来的石头臭鸡蛋烂菜叶,以及男女老少汹涌而来的拳打脚踢。
他抢,可是抢不着,身上又在流血了,罢了,走吧。
在别人眼里,或许他穿不穿衣服都没什么区别。
“别走啊?诶——”一帮男人又扑将上来将他打倒,“你要不便宜便宜我们,不收我们钱,我们救你回去怎么样?你给哥几个爽快爽快?”
“……”
“呸!”一妇人站出来给了说这话的男人一脚,“精虫上脑的烂东西,一个货色!这种烂货有胆子出现在大街上,就得有胆子挨打!”
旁边的妇人们附和起来,也没有人知道她们哪里来的对陌生人这么大恶意,珠碧不解地抬头,终于弱弱地开口问:“各位姐姐,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们的事情,我们并不认识。为何对我这样喊打喊杀?”
“呸!”有妇人上来给了她一巴掌,“狐狸精都一个货色,不男不女的骚。货勾引男人,见一个杀一个,为民除害!”
对此,珠碧只剩下满心苦笑。
挨着他们的拳打脚踢,几次想站起来又被打倒,不过片刻就已鼻青脸肿,奄奄一息。
有人在他身上泼面粉,腾起一阵烟尘,他浑身都白了,沁着血液,看起来又丑又滑稽。
面粉还在不停地泼,空气中翻涌着烟尘,不知道是那个缺德的拽住他的长发用火折子点燃了。
火焰腾地一下窜起来,给周边人都吓一大跳,纷纷退一步,反应过来后鼓掌叫好:“好!好!烧死他!火烧活鸡!哈哈哈哈哈!”
珠碧终于被火烫得崩溃嘶吼,像鬼一样爬起来尖叫着找水,泪流满面!
头发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烧没了——
就在珠碧以为自己要被活活烧死之时,有一声暴喝自人群中传来:“有病吧!杀人要坐牢!”
一盆脏水朝他兜头泼下去,火灭了。
不,不是水。
是一桶尿。
很脏很臭,却救了他的命。
珠碧终于委顿在地,惊魂未定地大口喘着粗气。头发被烧得乱七八糟、身上和着面粉、血、泥、粪和尿、伤口暴露着,整个人就像个掉进粪坑里被捞起来的面目全非的面娃娃。
脏,真是世界上最脏的东西。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面对这一群恶魔,笑了,笑着笑着哭了,哭着笑着,像鬼又像疯子。
珠碧动了动嘴,想歇斯底里地告诉这群人,自己是被逼的!
想破口大骂,可是几度张口,终究是从身到心都无力辩解。
走吧,走吧。
回南馆去,那才是当务之急。
但这群人似乎还不打算放过他,这回倒是不愿意碰他了,毕竟满身的尿骚味,谁又乐意为了一只鸡弄脏了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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