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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节(1 / 1)

什么狗屁,李越心痛还说得过去,刘瑾是以为京城官员都没有记忆的吗,敢这样往自己脸上贴金。英国公张懋翻了个白眼道:“真真是信口雌黄,既是如此,何不上奏禀明万岁。圣上至明至圣,你们二人都是圣上的近臣,岂会得不到明断。”

刘瑾苦笑道:“牵连太大了。超品的贵胄,朝中的大员。哪里是我们得罪得起的。”

开口就是剑指勋贵,定国公徐光祚也立不住了,他冷笑一声:“那怎么都杀了,怎么就得罪得起了。”

刘瑾目光亮得瘆人,他道:“得罪是难,但只要舍得一身剐,拼个同归于尽还是有希望的。李越不已然没命了吗?”

提及李越之死,饶是勋贵也不免有心虚之态。他们中有的人即便没有直接动手,但也开了方便之门,所以对内情也是知道一二。

曹闵从袖中拿出奏本和供状,他磕首道:“微臣已然一一复查,无一是错杀之人,还请万岁过目。”

朱厚照道:“交由百官传阅。”

沉甸甸的供状被所有官员一个个地翻阅。众人脸上都流露出复杂难明之色,一方面李越违法杀害将官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可另一方面他杀得的确是该杀之人,并且他自己已经死了。人死万事皆休,即便是最迂腐板正的人,也只能叹息一声。

刘瑾叹道:“自那以后,李御史就知时日无多。但他没想到,奴才也没想到,他死的竟是这般惨烈。在宣府衙门上,所有人话里话外都逼他去城外诱敌。一个体弱多病的文官,居然要去城外诱敌,开国以来,还没有这样的先例吧!可他还是去了,而且成功将达延汗引到了埋伏圈了。本来,这时只要我们发兵,就能达延汗包抄。但是,就是武定侯的好儿子郭永,假借兵部的文书,将我们骗过去,接着封锁房门,言说李越不死,不得发兵!”

这事儿,百官早已知晓,可听当事人复述原话时,还是同样的震撼。穆孔晖早已咬牙道:“真乃国贼也!”

群臣议论纷纷,锋利的目光都要将保国公等人割碎。

曹闵在一旁补充作证道:“臣亦是如此,他们借故让臣去安排伤员,一直谎称已然发兵。”

工部右侍郎张遇却不屑道:“臣早就想说了,此种说辞,真是滑天下之大稽。那可是在宣府。三堂长官若想脱困,岂是区区一个郭永能拦住的。依臣所见,刘太监分明是满口胡言。”

这恰合了刘瑾的心意,他正想有人给他当捧哏,让他能够更顺理成章地爆料,他扯了扯嘴道:“张侍郎说得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情景,不就正是因为三堂长官迫于上官的压力,也想李越去死吗!他们本来是打算,李越一死,就即刻去救援。这样,人也死了,仗也能打赢。可没想到啊,李越的死讯传来,郭永还不肯罢休,他说‘死个把些人算什么,不见李越的尸体,绝对不能发兵,不能给他一点儿活下去的机会。’”

大九卿面面相觑,果真是如此。如非上下一心,怎会能把李越和那么多人逼上绝路。

刘瑾看着诸人面上的痛色、惊色与愧色,愈发满足,他几乎是嘶吼道:“这个时候,四千募兵已然死伤半数了!李御史估计是做梦也想不到,他以为他死了,跟着他的士卒就有救了,可没想到,即便他死了,也不管用啊!”

朱厚照的手紧紧握住蟠龙的扶手,龙纹深深嵌入他的掌心,刺破他的皮肉,他却一无所觉。张遇一时也是张口结舌,他半晌方道:“口说无凭,你以何为证?”

刘瑾嗤笑一声:“以宣府士卒的供词为证,以他们给奴才的贿赂为证。要不是心虚,何必这样给奴才一个阉奴塞钱!奴才已然一一登记在册。奴才收这些,只是权宜之计,愿全部交予国库,还请万岁宽宥奴才的过错。”

曹闵道:“臣亦是如此,为防暗杀,只得虚以委蛇,还请万岁恕罪。”

朱厚照道:“朕明白你们的忠心。”

刘瑾一边涕泗横流,一边道:“奴才叩谢万岁恩典。”

保国公等人此时已然是身形摇摇欲坠了,他们张口欲言,想说上官是郭聪,绝对不是他们,可惜却被朱厚照喝止。小皇帝在此刻已然露出了獠牙:“届时审问,自会一清二楚。尔等无需辩驳。”

硬梆梆的一句话,堵得他们哑口无言。

刘瑾轻蔑地扫了他们一眼,继续道:“这时,宣府的官员都急了,毕竟朝廷有失机罪,再耽搁下去,实在说不过去。他们开始与郭永争执。奴才受李御史所托,本要留着这残躯回来禀明真相。可当时情况危机,奴才也实在顾不得李御史的嘱托,只得以身撞刀。”

曹闵实在是搞不懂,为什么在宣府就好好的,一回京来胳膊就伤了。但他也并非不知变通之人,只得安慰自己道,既然为达成目的,那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刘瑾慢慢扯下纱布,露出狰狞的伤口。年迈的官员皆倒吸一口凉气。刘瑾继续慷慨陈词:“这时郭良公子亦至,他与郭永殊死搏斗,这才拖住了武定侯的人马,让我等脱困。大军马不停蹄地进发,可还是晚了。幸亏文选清吏司郎张彩,远赴永谢部,挑起了蒙古内斗,否则只怕是全军覆没,一个不留。”

京中还不知张彩的功绩,此时听闻,皆是大吃一惊。户部尚书梁储惊疑道:“你说什么,是张彩?”

他印象中的张彩,是个只会走捷径的花花公子,没想到,他竟然也有这样干预拼搏的时候,究竟是什么,让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刘瑾道:“正是,张郎中是在锦衣卫番役的护卫下,千里奔袭,游说永谢部亦不剌太师。本来,我们是可以里应外合的,本来是可以除掉鞑靼小王子这一心腹大患,打一场打胜仗。可是,可是……”

他突然放声大笑,声音又尖又利。这是殿前失仪,可没有一个官吏呵斥他。他们都听到了那几个字——“锦衣卫番役。”皇上的直系,原来早就插手到了这事之中。难怪,这时说什么都晚了,皇上原来,一早就知道了。

刘瑾此时已然是涕泗滂沱:“老奴所言,句句属实。此番说了出来,一是出于对万岁的忠心,二是不忍李御史死了,还要遭人诋毁。老奴愿意以死为证,恳请万岁驱逐奸佞,肃清朝纲!”

他忽然起身,直往大汉将军处冲过去,要夺刀自刎。可他这小身板,怎么抢得过大汉将军,最后当然是理所当然地没有死成,而晕厥了过去。

在他被人抬走时,没人注意到,他的嘴角浮现的笑容。爽啊,他在这个朝堂上跪了大半辈子,终于站起来一次了。

刘公公的这番精彩表演,成了最后一块巨石,彻底压垮了勋贵联盟。朱厚照当众下旨,全部缉拿下狱。所有人都明白,这次是完了,只能期望尽量保住家人的性命,毕竟他们只是推波助澜,大头还是郭聪父子干的。

然而,当三法司去找朱厚照请旨时,皇爷正在画画。他嘴里叼着一支笔,锦袍上沾着各色颜料,正在纸上细细描摹。听到三法司拟定的判决后,朱厚照头也不抬道:“先别忙着判案。”

三法司长官面面相觑,刑部尚书闵珪不解道:“万岁,老臣愚昧,不知您是……”

朱厚照绘完最后一笔,画中的李越正对他含笑而望。他看了又看,方抬头道:“杨玉还查出了些别的,事关汝王世子。”

皇帝的话如一记重锤敲在了三法司官员的心头。朱厚照道:“你们,再一同好好查查。”

他将最后四字咬得极重。三法司如何不知他的意思,只得躬身领旨。待出了武英殿的大门后,他们几人都出了一身冷汗,一桩大案杀不尽,那就两件并罚。这下,总能清洗干净了吧。

都御史张岐一面抹汗,一面道:“万岁的支辰连如贯珠,与太祖高皇帝相似。果然是……”

诸人都知,他是在暗示,今日大狱,恰似洪武爷杀功臣的重演。大理寺卿周东厉声道:“慎言!这岂是是能胡说的。”

张岐连忙住嘴。三法司与锦衣卫联手,查得自然是又快又全。成国公、英国公、定国公,以及远在边塞的黔国公等人,一听还牵扯到了汝王世子一案,都不约而同长叹一声,将自己写好的求情奏本付诸一炬。极端迷信的魏国公又去寺里烧香拜佛,这次摇出的签文居然是下下签。

魏国公喃喃念道:“‘佛神灵通与君知,痴人说事转昏迷;老人求得灵签去,不如守旧待时来。’【2】师父,这是何意啊。”

解签师父叹道:“此乃末签,寓意诸事皆休。实乃灾厄之兆。这京中,只怕会有大风云了啊。”

魏国公经此一吓,决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从此约束家人,安分度日。只是外头闹得人心惶惶,事涉其中的勋贵家中反而热闹得如过年一样。各房的子弟们开始恶补功课和骑射,准备等候皇帝的召见,这不得不说是极大的讽刺了。

报应分明各有时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保国公朱晖的父亲名叫朱永。朱永于景泰二年袭爵, 那时他们家的爵位只是一个抚宁伯,是他连年征战,将自家的爵位一级一级地升上来。朱永活着的时候位居极品, 被加封为保国公, 任太师兼太子太师,死后还被追封为追封宣平王, 谥号“武毅”。朱晖敢如此放诞,大半是仗着父亲的威望,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朱晖只有一个父亲,可朱永却不止他一个儿子,也不止一任妻子。

朱永的第一任夫人孙氏是都督孙宏之女, 亦是朱晖的生母。这位原配夫人红颜命薄,早在朱晖年幼时就撒手人寰。彼时, 朱永的事业正如日中天,家中不能无妻室主持中馈。所以,他很快就续娶,娶得还是出身更好的名门贵女——前任英国公张辅的女儿,现任英国公张懋的妹妹张氏。

张夫人身体康健,与朱永感情甚笃,俩人一共生了三个儿子, 加上妾室所出两个。朱永一共就有整整六个儿子。朱晖安安稳稳地当保国公时,张夫人尽管心中有点不舒服, 面上也不会露出什么,还会劝自己的孩子安心屈居大哥之下——“虽然你们都是嫡子,可谁让他居嫡长呢?”可是如今, 情况不一样了, 朱晖惹出了这样大的事端, 那张夫人必须得为自己的亲生儿子考虑,此时非她所出的朱晖就成为了弃子。

张夫人在自己所住的萱晖堂召集诸子。老太太即便到了这把年纪,遇到这样的祸事,也是毫无慌乱之色,她的发髻梳得整整齐齐,中心的王母驾鸾金挑心光耀夺目,一身紫棠色的锦袍,端坐于正堂中央。

她严色道:“东旸,今日在此的都是自家人。你给母亲一句实话,宣府和汝王世子的事情,你究竟有没有掺和进去?”东旸是朱晖的字。

朱晖两眼深陷,短短数日就瘦脱了一层皮,他听到继母之言,只是敷衍道:“没有的事,都是他们诬陷孩儿。”

他的二弟朱暟,任锦衣卫指挥使,在南镇抚司做事,消息灵通非比寻常。他闻言即刻就道:“都是诬陷?我看未必吧。若都是诬陷,郭聪那里怎么会有你的字据,刘瑾那儿又如何会有你的贿赂。大哥,事到临头,我劝你还是说实话,不要一错再错。”

朱晖这些日子承受的心理压力非比寻常,他没想到,只是杀一个巡按御史而已,到最后怎么会反逼得自己走向绝路。他没日没夜地去打点、求情,就是为了保住全家的性命。没想到,到了这个节骨眼,他的兄弟们也开始扯他的后腿。是以,朱暟只这么一问,他就立刻炸了。他铁青着脸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暟道:“什么意思你心里明白!宣府的事姑且不论,你至多就是一个从犯。但是一个亲王世子的命,足够把我们都裹进去。总不能因为你一个人为非作歹,就让所有人陪你一起死吧。”

其他四个兄弟齐声附和。老三朱暌道:“二哥说得对,大哥,看在兄弟情分上,你总不能累及满门,抄家灭族。你还是都交代清楚,这样二哥也好去万岁面前,分说明白……”

朱晖的瞳孔微缩,仿佛头顶有一个霹雳打下来,他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他们不是来兴师问罪,而是来丢卒保帅的。武定侯府中郭聪虽然犯事,但是郭良有功,所以只损了大房一支,还保住了爵位。他的兄弟们看到郭家的做法,也打算依葫芦画瓢,由老二去检举他,彻底将他打落地狱,然后全家就能凭借首告之功,从轻处罚,保住部分地位尊荣。

他忙道:“你们敢!”

老二朱暟满眼讥诮:“我们怎么不敢。你敢做初一,我们就不敢做十五吗?”

就连素来怯懦的老五朱旼也道:“大哥,孽是你造的,我们也是没办法……”

朱晖为大家长,颇有威望,一直是说一不二,何曾被这么多人当众顶撞过。就连一直小心待他的继母,也抹着泪道:“儿啊,不是娘不心疼你,只是娘不止你一个孩子,娘总要为你的弟弟们着想。”

朱晖不寒而栗,他顾不得摆往日的威风,忙道:“汝王世子的死不关我的事,我真没有去!”

朱暟冷眼看他,他叹息道:“大哥,你们能这么自私。到了如今,还在狡辩。”

朱晖道:“我说得句句是实!宣府一案,是有我的事在。谁能想到,郭永能蠢成这样。但是汝王世子一案,我真没插手!”

可没有人信他,他们仿佛将他的话当作耳旁风一般。老三朱暌皱眉道:“大哥,你这样,可就怪不得我们了。”

张夫人无奈道:“你放心,你去了之后,年年祭祀,不会少了你那碗饭。”

朱暟突然将杯子掷到了地上,伴随的碎裂之声,东西厢房中杀出两队人马来,立时就将朱晖拿下。朱晖是又惊又怒又怨:“好啊,我说怎么好端端的来得这么齐,原来是摆下鸿门宴,就等我上钩呢。”

老三朱暌道:“你何必阴阳怪气。说到底,还不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朱晖恨恨道:“放屁。我弄回来的好处,你们就没享受吗?有好处时,你们就来分一杯羹,有祸事来,你们就要拿我这一房去顶雷。你们怎么不想想,皇上今日可以拿你们取代我,明日就能再拿别人取代你们!事到如今,只有上下一心,才能保全家业,不至于任人宰割,你们明不明白!”

朱暟拱手道:“若换做我来,一定忠心侍主,又怎会触怒万岁。上下一心,你说得轻巧。你是拖着全家往火海里跳,我们凭什么要跟着你冒这个险?”

朱晖双眼充血,到了这个地步,他只能大骂这几个兄弟忘恩负义,狼子野心。可很快,他的嘴就被堵住了。在朱暟的主持下,几日之间,保国公府的掌控人就换了,朱晖的亲信被绑得绑,打得打,将该吐的都吐了出来。第四日,朱暟就去宫中,检举自己的兄长。他在朱厚照面前,一行哭一行说,先是怀念父亲的养育之恩,接着羞愧忏悔兄长的罪行,最后磕头求万岁网开一面,真真是唱念做打俱佳。

朱厚照对于这种识趣的人,非但不会怪罪,反而会加以宽慰。朱暟得了赏赐,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一面紧闭房门,任由差役将大房的人悉数拖走,一面掰着手指头数着袭爵的日子。

阳武侯薛伦的庶弟举报他时,大家还说是兄弟相争,人心不古。可汝王世子的案子牵扯进来,保国公府的人也如法炮制后,大家伙就知道厉害了。起先还在观望风向的人,立马开始动作。一时之间,西宁侯府、武安侯府也相继变天。一些积年的老人,都是瞠目结舌。他们都说:“好好的一个侯爷,就这么沦为阶下囚了?”

这就是《功臣袭底簿》的厉害之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1】

朱厚照很快传令内阁拟旨。然而,这一次的圣意,让有意锄奸的内阁四公都大吃一惊。不是太不彻底,而是太彻底了。

刘健年老体弱,到了金秋时节,就开始手炉不离手。只是,手炉中的暖意再炽,也敌不过心底的寒意。他翻阅着厚厚一叠名册,不敢置信道:“这么多人,这就全部处置了?”

李东阳扶额叹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2】”

杨廷和道:“可如此一来,官场的动荡实在太大了。即便匆匆替换,新上任者也未必廉洁勤勉。”

谢迁抿了一口老君眉,微苦的茶汤在唇齿间化开:“正是这个理。更何况,其中许多人,只是庸人罢了,虽有罪,却罪不至死。元辅,不若我等还是上本,求万岁收回成命吧。”

李东阳摆了摆手:“不必,还是我,去求见万岁。”

杨廷和点了点头:“如此也好。有些事,还是当面能说得清些。”

“就知道他会来。”朱厚照放下抄了一半的《地藏经》,无奈地摇了摇头,“就说朕不在,去西苑了。”

谷大用应了一声,没过多久又苦着脸回来:“爷,李老先生说那他就在武英殿候着您。”

朱厚照不由皱眉:“那就让他候着!”

他提笔又写,到底神思不著,稍不留神就写坏了一笔,这一整页就不能要了。他气得咬牙,将纸揉成一团,狠狠丢了出去。谷大用被他吓了一跳,忙道:“皇爷息怒。不若,奴才替您抄吧。”

朱厚照斥道:“滚一边儿去。罢了,摆驾。”

谷大用一愣,他问道:“您这是要去……”

朱厚照翻了个白眼:“还能去哪儿,武英殿!”

李东阳老神常在立在武英殿门口,才刚刚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听到天子的仪仗至了。他挑了挑稀疏的眉毛:“来得这么快,肯定不是从西苑回来的罗。”

朱厚照的一双登龙靴在光滑可鉴的地板上踩得登登直响。他一面径直往里走,一面问道:“先生此来,所谓何事?”

李东阳将名册举过头顶,沉声道:“老臣请万岁,收回成命。”

朱厚照瞥了一眼,果然是为这个,他别过头道:“这上头的每个人,都是罪有应得。”

李东阳朗声道:“可不是每个人,都罪当处死。”

朱厚照皱眉道:“他们犯下这样的大罪,难道还不该死吗?”

李东阳叹道:“汉时廷尉张释之,执法公正,为世人称道。一日文帝出巡,经过长安的中渭桥。忽有人从桥下跑出,惊了天子的车驾。文帝将此人交给张释之论处,张释之按照律法,只罚了他四两金。文帝认为罚得太轻,觉得不满,他认为此人险些害他受伤,应当斩首才是。张释之却道:‘法者,天子所与天下公共也。如若凭借天子的心意,任意加重或减轻法律,那么律法的公信就会降低。廷尉乃权衡天下法度之人,稍有偏失,天下的执法者都会因此而受影响,届时百姓又当何以自处呢?愿陛下明察。’文帝听罢认为他所说是对的。【3】昔日的县人犯跸案,与今日之案又有何差别。大明律中早有规定,万岁为天下之主,应依律法行事,岂可因一己好恶,大开杀戒。这可不是大庆法王应有的作风。”

朱厚照冷哼一声:“金刚怒目,所以降伏四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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