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唯有这件事,他很想知道原因——万一郁逞在宗门过得不好怎么办?
当天夜里,楚栩云点起灯烛,翻出笔墨纸砚,给郁逞写了一封信。
信的大致内容是,桑果糖那么难吃,你为什么总买它?
楚栩云不想郁逞知道自己嘴馋才问这样的蠢问题,因此,他没写落款。
上次这样认真的挑灯写字,还是在爹娘让他去考状元的时候。
写完信,他满意地吹干纸上的墨迹,翌日悄悄塞进了郁逞书桌上的古籍里。
过了几日,没收到回信。
他认为郁逞一定是没看到,于是又写一封。
郁逞一直不回,楚栩云就一直死脑筋地坚持写下去。
终有一日,
郁逞回了。
楚栩云开心地展开信纸,连自己都未察觉到,为什么收到郁逞的回信心情会这样好,像是踩在云端要飞起来一样。
然而展开信后,楚栩云嘴角垂了下去。
郁逞的回信上,只有一个大大的滚字。
楚栩云伤心地拿起纸笔,写下最后一封信,乖乖地“滚”了。
【郁逞,明日我去除魔,日后不会再打扰你。】
没成想第二天,他带着两个弟子外出除魔横遭变故,弟子们皆丧命于魔修手中,只有他一人回来,楚栩云沉浸悲痛,此后再也没有给郁逞写过信。
在太清宗时,郁逞没有要好的朋友,几乎不和任何人说话,每日修炼枯燥乏味,只有一个人称得上还有些书信上的联系。
不过他还以为那人早就死了,听说那人去除魔,可第二日回来的只有楚栩云。
“你是说……”郁逞试探着看向楚栩云,小心翼翼地问,“那个问我桑果糖好不好吃的人,是你?”
楚栩云点点头。
郁逞心头快跳一下,将所有事尽数联系到一起。
怪不得阿栩知道他爱吃桑果糖。
那年在太清宗,
太清宗的饭菜的确不太好吃,他嗜甜,不合他胃口。
偶尔郁逞便会私自下山去买些修炼用的丹药武器,顺便带回一些能吃的东西。
宗门月例不算多,郁逞买完丹药和武器,剩下的钱便不多了,他立在果脯铺子前,挑来挑去,最后挑中了桑果糖。
便宜,而且甜的腻人。
修炼到难关时,他便从纸包里取出一粒吃,心情好时吃,心情不好时也要吃。
直到一日,他收到一封信。
信上只有一行字,
【我买的桑果糖不好吃,为何?】
没有署名,没头没尾,甚至连何时出现在他书案前郁逞都不知道,但郁逞知道一件事,这人一定就在他附近,每日观察他,不然不会连他喜欢吃糖都清楚。
他皱了皱眉,揉成一团扔了。
第二日,那人又写信来,
【我又买一次,还是好难吃,你从哪里买的。】
神经病。
郁逞把那信纸撕个粉碎扔掉,根本不放在心上。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
此人好像魔怔了一般,日日写信来骚扰他。
不仅有埋怨桑果糖难吃的内容,还极力跟他推荐其他好吃的松子糖、饴糖……
难道他是不想吃吗?
有这闲工夫,不如给他塞些银钱灵石,或者直接给他买来。
郁逞不胜其烦,决心要揪出这个一直骚扰自己的蠢货打一顿。
可那人仿佛鬼魅妖魔似的,来无影去无踪,他蹲守几日,次次都是一扭头的时间,信纸已经搁在了他的桌上。
闹鬼了。
郁逞不信鬼神,他笃定是有人在暗中捉弄他,太清宗看他不顺眼的人太多了,比如那李焚鹤,仗着自己是楚栩云座下首徒,时不时就要来他跟前犯贱,拉着他比试,每次被揍得鼻青脸肿还要去跟楚栩云委屈撒娇,叫郁逞恶心得要命。
别让他抓住了。
否则,他要往死里打。
在郁逞又一次蹲守失败时,他看到信上的内容终于不再围绕着桑果糖。
【你回回信好不好?我想与你做朋友。】
郁逞直接扔出窗外,眼不见心不烦。
他看起来是很缺人陪么?
来太清宗是修炼法术的,他又不是来玩。
这太清宗怎么这么多怪人。
那李焚鹤是一个,楚栩云也是。
尤其是楚栩云,那日偷偷掉眼泪就罢了,他好心去哄,竟然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冷漠极了。
他本还以为能在解药效力来之前跟楚栩云说说话,说不定楚栩云会需要他开解一番,结果好心被当成驴肝肺。
郁逞日后都不打算再做好人好事了。
转念一想,郁逞忽然觉得,是不是自己从来不回信,对方才会一直骚扰自己。
思及此处,郁逞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大大的滚字。
滚。
滚远点,越远越好。
偏偏(二更)
“哦……”
郁逞从回忆里抽出, 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低声道,“我不知道写信的是你。”
如果早知道的话……
他肯定不会写那个滚字。
楚栩云把碗里的饭扒得干干净净, 抬头看向他,小声道, “那时候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郁逞干笑了声,“怎么会, 很喜欢你, 一直都喜欢你的。”
“真的?”楚栩云半信半疑地仰起脸,“那你当时为什么要让我滚呢?”
郁逞沉默一瞬, 头脑飞速转动,“我认错人了,以为是李焚鹤,你知道的,我讨厌他。”
幸好还有李焚鹤可以拿来一用, 郁逞额头冒汗地想。
“原来如此。”
楚栩云恍然大悟,一下子便被轻易蒙混过去。
郁逞松了一口气,顿了顿,又觉不对, “既然你那么早就心悦我, 为何后来又赶我走?”
这件事总像一根刺扎在郁逞心里, 每每想到那日的场景郁逞都彻夜难眠, 要不是楚栩云亲口承诺会跟他成亲,郁逞觉得当年自己必定会为情所困, 浑浑噩噩地死在魔域。
听他提起这件事, 楚栩云的神色微变,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
“画像。”楚栩云抿紧唇, 小声道,“你画的画像被宗主发现,宗主很生气,要把这件事告诉阿爹。”
其实楚栩云记得这件事,只是,他总是强迫自己忘掉。
因为想起来就会难过。
“还有呢?”郁逞捏了捏他的脸,见到楚栩云不太开心,连忙又道,“算了,不想说就先不说,没事。”
楚栩云摇了摇头,低声道,“我要说……”
那年初夏,太清宗乾坤殿。
宗主把一张画像扔在楚栩云面前,楚栩云好奇地垂眸看去,发现上面画的竟然是自己。
画上的他不知刚做了什么事,似乎十分疲倦,靠在书案旁拄着下巴闭目小憩。
这画师画得栩栩如生不说,简直把他画成了个仙人,他的睫毛哪里有这么长,他的嘴唇有这么红吗?
太好看了,就连楚栩云自己看了都喜欢。
他拿在手里看了又看,怎么也看不够。
头顶又传来宗主的声音。
“还看?人家日日夜夜抱着你的画像入睡,你还有心思在这欣赏画像?”
楚栩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画像捡起来,抚去灰尘。
欣赏一下怎么了嘛,画得这么漂亮不就是给人看的。
“你不明白是吧,人家就差当着你的面表明心意了,他才十六岁,你简直误人子弟!”
宗主的唾沫星子险些喷到楚栩云脸上,他愣了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原来画他的画像是喜欢他的意思。
是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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