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快些进来擦擦身子,这天还真是,说变就变,昨个儿还险些热死个人,今儿竟又开始下起雨来了。”
胤礽回来时,汀兰等人正忙着收拾昨儿放在室内晾晒的图册书籍等物。房间内早前燃着的篱落也换成了气韵更为温和的水沉木。
面对突如其来的疾风暴雨,饶是一众宫人拼命稳着仪仗。自乾清宫回来这一路上,胤礽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了些水渍,鹊青忙上前,将炉子上早早烘好的长巾奉上。侧殿,小喜子等人早早备好了热水。
一通忙活下来,众人围坐在炉子旁,话不免多了起来,小夏子撸起袖子擦了擦额间的薄汗:
“得亏殿下英明,昨儿便教奴才们将阳台上摆着的药草早早移入花房,若不然这场暴雨下来,殿下好不容易养成的药草,怕不是要尽数毁了去。”
不同于稳重的汀兰,新提上来的鹊青却是个十足活泼的性子。小丫头自入了毓庆宫便没吃过什么苦头,这会儿见胤礽面色和煦,再开口不免随意了些:
“可不是,奴才险些以为殿下能未卜先知呢!”
“咳………”
一旁的桂嬷嬷看了眼自家主子,忍不住愠声打断道: “小妮子说什么浑话,这打雷下雨的那都是老天爷的能耐,哪里是人力能够涉足地地界儿。”
“那倒也未必………”楞窗前,胤礽神色有些凝重地看着外间如幕布般倾泻而下的雨珠。庭院前,早前刚栽下的芭蕉早已经被这硕大的雨滴打的七零八落。
“气象如何,人力虽尚有不及,不过自然间却不乏灵敏之物。虫蚁,雏鸟,甚至前一日云层的厚度都有可能昭示着第二日风雨。”
“原来如此啊!殿下果然博学。”
鹊青等人虽不明所以,听了这话仍笑嘻嘻地点头。倒是一旁的桂嬷嬷,看着自家殿下难得凝重的眉眼若有所思。
一连几日过去,连绵的暴雨依旧没有停歇地时候,感受着周遭愈发旺盛的水汽,胤礽心下愈发不安了起来。
“汗阿玛,去岁湖广巡抚张汧方才因贪腐获罪,据于大人所查,凡地方盐引、钱局、船埠,靡不搜括。儿臣前些日子复又详细查阅了当时留下来的卷宗,这才发觉,去岁荆江口河堤加固,亦有对方的手笔。”
伴随着窗外簌簌而落地雨声,康熙帝神情陡然严肃了起来:
“当真?”
胤礽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儿臣特意命人查了,去岁用于加固河岸的糯米浆,沙石等物,有一部分便是从一位李姓商人手中购得,而巧合的是,这位姓李的商户,去岁方才将家中嫡亲妹妹送入张汧府中。”
打从年初正式参政以来,胤礽即便不刻意做什么,前来归附者依旧不在少数,但短短时日便能查到这些,仍是另康熙忍不住心惊了片刻。
要知道早在张汧受贿一事败落之后,康熙当即便命于,马二人前去搜察,马齐虽圆滑了些,于成龙却是个顶顶刚正不阿的性子,断没有徇私放过之理。
然而看着手中薄薄的册子,前因后果,银钱用量不尽详细,甚至连贪墨的数量也在此列,康熙此刻难得有了被打脸的羞恼。当然这股子情绪对着的自然不会是眼前的宝贝儿子。
“这两人干什么吃的?用时将近一月之久,却连这些都查不出来?”
“汗阿玛息怒,河堤之事牵扯人员甚广,难免有相互包庇之举。两位大人作为外来之人,要在短短时日理清脉络已是不易………”
“那也是这起子人不够细心之故。”御案之上,康熙忍不住冷哼一声,不过当务之急,还是以应对即将造成的灾厄为上。要知道这场大暴雨,受到波及地可不止京城一地………
旁的暂且不论,只看这么长时间过去,两广等地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便知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汗阿玛,暴风雨尚未停歇,这会儿再命人前去加固堤坝怕是已经来不及了。为今之际,还是早做准备,最起码,也要令沿岸民众早些疏散为好。”
“眼下这场雨,未必会继续下下去………”
良久,康熙方才迟疑道。
话虽如此,康熙帝执政多年,自是明白凡事要往最坏处想的道理,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如何筹集粮草,稳定民心,甚至最坏的打算已经逐条陈列在心中………
每年治河之上,朝廷花费的银两从来只多不少,由此滋生的贪婪之徒更是层出不穷,谁又能保证,出事的只有荆江一系?
思忱了片刻,康熙这才转头看向自家儿子,然而这一瞧,饶是康熙都不由惊讶了片刻。无他,方才对方一来便是一副急冲冲的架势,若是旁人也就罢了,这般模样放在素来温雅有度的胤礽身上简直跟换了人一般,又兼消息过于震惊,康熙这才一时没注意自家宝贝儿子的脸色。
这会儿细瞧之下,方才发觉,对方素来如玉生辉,常日里哪怕一夜未歇,第二日依旧精神奕奕的脸上,此刻已是掩不住的憔悴之色,甚至眼下,不知何时已然多了些许乌青。康熙大惊之余不由沉声道:
“保成这几日不会是将各地河岸资料尽数查阅过了?”
微怔了片刻,胤礽这才反应过来,当即笑着道:“汗阿玛想多了,全国各地水利工程之繁复,又岂是儿臣区区数日能查的清地?”
得到对方的否定,康熙刚要松口气,便听来人复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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