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都只是偷偷的画,藏在稿纸的最底下,连教他绘画的老师都未曾见过。
三年后。
秦家大宅的花园里,总是出没着一个拿着画笔的小小少年,瓷净的脸庞低垂着,寂静无声地专注在画板上,偶尔抬眸,望向一望无尽的玫瑰花园。
这个季节的粉边玫瑰,已经开到荼蘼,娇柔的花瓣在风里摇曳,时有飘零。
秦家来了几位客人。
是秦老爷子的次子秦敬带儿子来见爷爷。
秦敬比秦家长子秦庄更精于生意上的事情,长袖善舞,负责海外的事业开拓,这几年颇有建树。
他们夫妻原本是该住在秦家大宅,但秦敬的太太,是一位艳星出道的演艺人士,这件事叫秦老爷子十分忌讳。
后来,秦敬和太太在国外有了孩子。
等儿子秦冕出生,在大哥秦庄和许婉云的游说下,秦老爷子才松口,同意举办婚礼。
婚后,秦敬和太太就长住国外。
这位太太也鲜少往家里走动。
这次是借秦勖即将举办的十八岁生日宴,秦敬带着十六岁的儿子秦冕过来,想在老爷子面前讨个好。
一身西装的秦敬给老爷子续茶,先夸一顿秦勖,再将自己的打算说给老爷子听。
“爸,我看阿勖已经是个大小伙了,懂得规矩也多。小冕比阿勖小两岁,也该在爷爷身边学点规矩。”
说完,他转向饮茶的秦庄,“大哥,你说是吧?”
他以眼神示意这位温厚的大哥,希望能在老爷子面前开个口。
秦庄放下茶杯,也对老爷子说了两句。
他想的是,侄子秦冕若是讨得老爷子欢喜,那对父母也是百利无害。
秦老爷子没做声,撑着手杖揉了揉。
当家的人自有考量。
秦敬如今事业正好,不比往常,恨不得自己直接搬进秦家大宅,天天绕着老爷子转,好等老爷子百年后,赚得更多遗产。
他问道:“爸,秦冕虽然在国外接受教育,但我和他妈妈也会很注意教他中文,汉字,还有书法老师每周在学。”
秦庄一听,笑着点了点头:“那挺不错。小冕呢?让他进来跟爷爷说说话?”
他示意弟弟去喊儿子进来,在老爷子面前露一手。
秦老爷子揉着手杖上的玉石,沉沉开口:“也不必特意来讨我的好,你当初但凡能听我一句……”
秦庄轻咳一声:“爸,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秦敬听着父子俩“一唱一和”,略有不满。
他这多年和太太在国外,总疑心老爷子不肯接受他们,多半是秦庄夫妇俩从中作梗。
秦庄见弟弟沉下眼帘,没动,便亲自起身:“我去叫小冕来。”
等他打开书房门,却见周管家匆匆赶来,满脸惊慌。
秦庄脚步一顿,皱眉:“这是怎么了?”
秦家的周管家,几十年八风不动,曾几何时见过这等仓促神色。
他几乎是连迭跑了一步到门口,压低声响说:“二少爷和小少爷好像闹起来了。”
“什么?!”秦庄脸色都变了,盯着他着急问,“人呢?”
“在花房那边。”
半小时前,大宅西南花园。
下午还是好好的晴天,到了三点往后,便是乌云密布,唯有天际露着一线的蓝色,像是一件黑色衣服好端端地撕开一个口,露出蓝底子的内衬。
九岁的晏雪就在快下雨时,拿着画架站进了玻璃花房。
一年半以前,秦勖心血来潮,让周管家弄了个大温室花房,架了几把秋千,好让晏雪在里面栽一些自己喜欢的花花草草。
许婉云又让在花房里辟出个位置来设了茶台,方便赏花饮茶。
于是花房越变越大,从原本的一间屋大小,扩成四五间屋子的面积。
原木色的柱子鳞次排列,架起透明的玻璃顶。
这几天天气尚热,顶棚的白色帆布如巨大的羽翼张开,覆在上面遮阳。
花房日日有人打理,还有个地方专门陈列晏雪的作画工具。
他和一个阿姨拎着东西进去,绕过比他个子还高的黑色花艺铁架,上面缠着生机盎然的绿色藤蔓,间或开着一两朵黄色小花。
阿姨帮忙架上画框,晏雪就安静地坐在玻璃窗前,望着不断蜿蜒往下爬行的雨痕,定定地出神。
九岁,本应该是很爱闹腾的年纪。
但是晏雪却格外安静。
他知道自己并不真正是秦家的人,对秦家的人亲近,却又不是那么亲热,除了对秦勖。
对阿姨、管家等人,则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会像是秦家的主人一样把他们的服务当做理所当然,而总是会礼貌地轻声道谢。
没有展露出一丝一毫的骄纵,让秦家长辈们很欣慰,同时也让阿姨们对他很照顾。
此时,晏雪重新执笔,调了水粉颜料,专心致志地顾着画布上的枯败了的玫瑰海洋。
他还很小,但隐约知道,这一场瓢泼的大雨劈天盖地地结束,今年的玫瑰花就算是开到了尽头。
阿姨在另一处,摘了好些斑斓鲜艳的花朵,插在花环架子上。
等编完了两个花环,她起身走近说:“小少爷,我把两个花环给太太送过去,顺便取点水果来。你不要出去,外面雨水大,石板路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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