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卫寇是通过瞒报谎报才拖延了这么长时间。
箕子朝鲜之所以到现在才撤兵,全靠箕准对卫寇的宠信和卫寇的一张嘴。
而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谎报军情都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我子卫满在西,有兵马在,箕准也不敢妄动我。”卫寇开口说道。
“可是现在并不是和箕准撕破脸的时候。”张良摇了摇头。
“我……”卫寇看向张良。
“我不想离开这里……”
张良摇了摇头,眼中带着莫名的哀伤和绝望。
张良死,天下定!
“难道先生打算降秦?”卫寇开口问道。
“秦王能容我?”张良摇头。
“卫氏能容!”卫寇开口说道。
卫寇卫满父子经营朝鲜西部之地已经许久,如今羽翼渐丰。
辽东辽西一代有很多故燕故赵之人逃亡,皆被卫氏父子二人接收。
另外今年秦国击溃东胡,卫寇虽然出海远涉胶东,但是卫满却没停下经营。
东胡溃败分为乌恒和鲜卑,其中也有不少东胡人逃到了卫氏的领地,被卫满接收。
而和张良的交涉之中,卫寇一来同情张良的遭遇,二来感慨张良的气节,三来张良的能力也让卫寇心服。
倘若卫氏可得张良相助,以下克上,覆灭箕子朝鲜指日可待,趁秦国暂时难以东渡之际,他们未尝不能覆灭箕子朝鲜,吞并真番临屯。
“比起来这个,您或许更应该担心该如何平息箕准对你谎报军情的愤怒。”张良开口说道。
“纵然箕准打算问罪于我又如何?我秘密将您送到卫氏领地,没有人会知道这件事情,罪责我一个人承担便是。”卫寇开口说道。
“人生能得您这样一位知己,死而无憾了。”张良闻言,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尔后正了正神色开口。
“现在……覆灭暴秦已经是没有希望的事情,秦王定下长公子扶苏和长孙赵泗为储君,此二人都心怀宽仁,秦国大势已定,未来三代,恐怕再难有可乘之机……索幸辽东荒凉,秦国的重心应该会放在岭南诸国,北地扩边数千里,秦国也需要经营,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秦国恐怕都不会有东顾之心,卫氏可以趁这段时间继续经营,多多吸纳东胡诸部和不容于秦国之人。
但是军功爵仍在,朝鲜不能长治久安,因此卫氏一定要尽快颠覆朝鲜,夺权自立,向北吞并高夷沃沮,向东南吞并临屯真番,如此一来,方可抵御暴秦。
同时我听说秦国海船高大,海兵颇为锐利,在东海占据了扶桑,并在那里设郡,囤积了不少海卒,因此除了防备辽东郡之外,也务必要防备秦国的海军,卫氏如果要图谋百年大业,再回去以后就要早建海船。
李信伐楚一战,打空了心气,因此空掌航贸军府,却不能妥善使用,如此一来才使我们能够拖到现在,但不能因为李信坚守不出,就忽视了秦国的海军,如今琅琊胶东蓬莱等地一直都在建造海船,卫氏绝不能仅仅防备辽东之兵!
而且现在这个时候,卫氏尚弱,箕准虽然无能,但是拥磊不少,卫氏还需要箕准的信任,您也不能再箕准面前失宠,因此朝鲜也无我容身之地……”
张良将案几扶起来跪坐下来仔细给卫寇分析局势。
“可是……朝鲜国内不满我者甚多,况且瞒报军情已被箕准知悉,箕准忌惮卫氏不敢杀我,恐怕也不会继续宠信于我,这……”卫寇听闻张良分析局势,也仔细倾听。
“我得先问您一句……”张良摇了摇头。
“可甘弃诸夏衣冠而入蛮夷,不复再至中土?”
卫寇闻声摇了摇头:“我同先生一般,于秦有家仇国恨,有生之年,必西入大秦,诛暴秦,复燕国!”
“如此,我有一计,可助您不失信于箕准!”
“先生请讲!”卫寇凑过身子,却见张良似笑非笑的抽出一边的佩剑。
“先生这是……”
卫寇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想要阻拦,但似乎又有些犹豫。
张良看出来了,但是他已经不介意了,只是径直将剑刺进了自己的腹部尔后拉着卫寇的手握住剑柄。
“将军持我首,将罪责尽数推在我的身上,您和箕准一样,都是被我所欺骗的!
纵然……箕准,会有不满……忌惮卫氏,也不能……过多苛责将军。”
“我死……之后,率兵扑杀听令与我的秽人部众,和他们……杀起来,这样……箕准,才会……信您。”
张良喘了一口气……
“还有……尽快……尽快走,李信,毕竟是名将……要小心……”
卫寇握着剑,看着张良最后轰然倒地,张了张嘴,发出了一声长叹。
张良,最终还是失败了……
没有选择苟且偷生,而是慷慨赴死,以补偿自己。
“先生之言,胜似千金啊……”卫寇叹了一口气,毅然决然的起身拭剑!
张良是有一批听令于他秽人势力的,都是小部落联合,所以张良的地位有点类似于盟主……所以张良对于箕子朝鲜是合作者,而不是称臣者。
因此卫寇和张良翻脸是需要火并的,不仅要杀了张良,还要杀了听令于张良的秽人部众。
也只有这样,箕准才能够相信卫寇也是被张良所欺骗。
卫寇静静的走出了营帐……
张良死了,他也要离开了……
暴秦,终究还是那个不可战胜的暴秦!
而另一边……一直选择龟缩战术的李信正在琅琊港口清点海军。
“将军,高夷和真番已经退兵……”
“将军,沃沮则已经退兵了……”
一封一封战报络绎不绝的在李信身边汇集。
“这么说,张良身边只剩下了秽人部众了吧?
卫寇就算不愿退兵,恐怕箕准早晚也要催促卫寇回去,毕竟卫氏现在还没资格和箕准翻脸。”
李信暗暗盘算着东夷的具体实力……
首先是活跃在沿海一带以及真番西边的小部秽人。
他们没有统一政权,部落普遍比较小,不算什么心腹大患,因此可以忽略不计,现在天下已经平定,张良恐怕已经没资格再统领他们,毕竟沧海君已经死了,一年多的没有寸进,别说沧海君只是他们名义上的长者,就算沧海君是活菩萨威信也该耗费的差不多了。
他们离开了张良,就不足一提。
值得大秦正视的有且只有那种形成了政权组织的地方。
所以,也就只剩下了真番,临屯,高夷,白夷,沃沮,以及箕子朝鲜。
其中真番,临屯,高夷,白夷这些的政权并不成熟,组织架构比较松散,只是习俗相近,有一个名义上的共属,但是却没有真正的共主,内部时有征伐吞并,所以也可以忽略不计。
因此,真正值得大秦正视的也只剩下了箕子朝鲜。
这是一个比较成熟的政权和国家。
最早可以追溯到周武王灭商,据说是帝辛的叔父箕子在朝鲜半岛建立的政权,因此又被称为殷氏朝鲜,低密度在平壤一代。
再加上其临近燕国,还曾经被燕国统治,因此吸收了中原的政权架构和文化技术,相对来说颇为成熟。
卫氏父子从秦灭六国以后就开始吸收不被大秦所容纳的六国人才,而箕子朝鲜又和辽东郡接壤,和游牧民族不同,箕子朝鲜已经脱离了靠天吃饭的范畴,形成了以农耕为主体的政权国家。
同时,再张良的帮助下……
中原的粮种远销海外,其中已经成为农耕主体的箕子朝鲜获益最多,如果不出意外,随着粮食逐渐增产,箕子朝鲜的建设和战争潜力将会大大扩大。
而陆续,真番等地可以依赖农耕为生以后也会逐渐摒弃渔猎游牧,逐渐蜕变为农耕民族,并且发展出来相应的文明。
所以从这方面来看,张良确确实实是罪人。
“也就是说,大秦和箕子朝鲜早晚会有一战,因此此次动兵,该以削弱箕子朝鲜势力为主。”李信暗暗盘算道。
箕子朝鲜优势如果太大,可能会吞并真番临屯高夷等地,到时候一个方圆千里粮草充足的国家,大秦可能要费的力气就不是一般的多了。
“水师战法,如果认真来看其实和骑兵也没什么区别……”李信暗暗揣摩。
他并非龟缩不出……
实际上只是因为没有必要罢了……
张良提出三郡连成一线的决策之后,李信也主动出击过,那是因为这个决策一旦成功确实会威胁大秦沿海诸郡。
但是之后……只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张良三郡并进的策略失败以后,受限于现实条件,再难有什么进展,李信自然不必有什么过多的战略决策。
但李信并不是什么都没干,相反,他做了很多事情。
譬如说,再这一年时间阅读航贸军府的航海报告以及学习海上作战和行船方式,研究各种天气之下船只的行进速度……
以及……观察航贸军府下辖海军的战斗力,并且做出心理预估。
没办法,以前只有水军,哪有什么海军?
海军和水军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李信若说陆地战争,也是数一数二的英才,可是若说海上作战,却是实实在在的萌新。
现在是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李信不熟悉海军的作战方式,不清楚航线,不清楚船只行进速度风险等前提之下,贸然把战场拉到海上才是极具风险的决策。
失败,让李信畏缩,却也让李信更加稳重。
赵泗给李信搭了一把手,始皇帝一如既往的信任,以及到了现在都还在给他机会的重视,又如何不让李信心服?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要慎之又慎。
因此,他用了很长时间。
从始至终李信就知道,张良闹腾不出来什么动静。
他相信自己的防守能力……他的重心也从来都不是消灭张良。
而是……
辽东之外!
“来而不往,非礼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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