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御沉着脸,大抵猜出些蒋舟的打算,没有打算在此事上多做纠缠。
他看到对方单独的一份餐碟,又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空无一物,问:“小狗,我的呢?”
“自己做去。”
蒋舟言简意赅地回呛,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又被叫作小狗。
这个也被一些人作为情侣爱称的称呼,从程御嘴里说出,就显得无比嘲讽。
——因为他是真的在骂人。
“说了不准叫我小狗!”
蒋舟眉头拧紧,满脸躁意,语气很是不耐。
“我也不会给你做早餐吃,别做梦了。”
程御才不稀罕他做的东西。
程家金尊玉贵的小少爷,单为他配的营养师就有两位,更不必提平时住家的各系厨师。
若不是这具身体挺不住,也不会屈尊降贵地向蒋舟索要。
既然没有,他懒得纠缠,耷拉着软拖,去冰箱翻找,找出块巧克力。
蒋舟五大三粗,倚着中控台就吃起来,他人高马大,吃得也快,程御还窸窸窣窣地拆着那包装时,他三两口下去,自制的三明治只剩下个边。
虽然不稀罕,但这样看着也超不爽的。
程御回身,叩了叩桌面,意有所指,“蒋舟,我没法赶你走,但安保人员会。”
蒋舟狼吞虎咽的动作一顿,意识到程御终于懒得再同他出演“父慈子孝”的可笑剧场了。
程御虽然嘲讽他们是父子,实则他与程家之间并没有领养关系。程家供他吃穿用度,却从未承认他的身份。
事实上,他并没有什么值得承认的身份。
从小到大,蒋舟都被养在其他地方,由佣人照顾,每隔一月才回老宅吃饭,程御的祖父不待见他,程御也对他视而不见。
他其实不明白,这家人赞助自己,还一直维系这种冷漠的联系,究竟是为了什么。
刚刚升入中学时,他对世界保持好奇,也开始有些自己的思量,那时程御才大学毕业,还住在老宅,偶尔见面的时候总是西装革履。
他对这个金雕玉琢的“哥哥”很好奇,有过几次属于少年的隐晦讨好,但程御那时比现在更加冷漠与不近人情,留给他的,只有斜过来的冰冷视线。
蒋舟早慧,读出了那眼神后,克制不住的恨意。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收养我?
蒋舟从来没有看懂程御的心,包括程御为什么会突兀地找上洛羽书,他也猜不出理由。
总不可能是,为了气自己吧?
蒋舟心里乱得很,剩下那点边角索性也不吃了。
他抱臂往后一靠,“程御,自我记事起,你就一直保持独身。我很好奇,你对洛羽书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那么你呢?”程御反问他,“总归我们俩在他眼里是“一丘之貉”。”
蒋舟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死死盯着程御,以一种笃定的语气道:“你对他下手了。”
“啊,原来你对他下手了。怪不得,对方谈起你时一副痛苦表情。”
蒋舟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话,他抿着唇,又忍不住问道:“他还说我什么了?”
程御自顾自地咬下一小块巧克力,感受着苦香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他的吃相要文雅许多,搭在包装纸上的手指纤长,指甲边缘圆润、颜色白中带粉,倒是不肖主人的健康模样。
他不答反问,“你真喜欢洛羽书?”
蒋舟反身,展开双臂撑在台上,盯着程御,几乎是一字一顿。
“不要招惹他,程御。我已经不小了。”
他已经不是那个为程御的冷漠而数夜辗转的少年,更不是需要程家庇护的小孩子,不需要再受制于人、看人脸色,他想要什么,凭自己就能争取。
程御如何待他,都不可能再牵动自己的情绪。
蒋舟微微低头,眉骨阴影下的冰冷视线,带着雄狮初长成的威胁与试探。
面对蒋舟近乎叫嚣的姿态,程御却只是百无聊赖地嗑下又一小块的巧克力。
他向来懒惰,重生来之不易,他没有太多抱负,只希望能活得恣意,弥补前世诸多遗憾。
为了不被原剧情影响而陷入死局,他本就没打算参与主角攻受之间的爱恨情仇。
“蒋舟,我对小孩儿不感兴趣。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还可以成为你求爱路上的助力。”
程御淡淡道。
乖乖的,不找他麻烦,也不找陆含璟合作。
逆光而立的蒋舟面色晦暗,闻言隐约露出些若有所思的神情,但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他不继续嚷嚷,程御也懒得开口,有一搭没一搭地咬着巧克力,两个人之间竟然达成了沉默的和谐。
良久,蒋舟开了口,他没说愿或不愿,却是突兀地转去其它话题,并朝程御伸手。
“我也要吃巧克力。”
是年轻人隐晦求和的惯用姿态。
可惜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这种示好。
程御抬起清泠的眸子扫他一眼,分毫不让,“狗不能吃巧克力。”
蒋舟:“?”
滚啊!
在蒋舟差点暴起之际,屋门外传来电子锁密码开启的声音。
陈廷玉进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向来彼此疏离的两人,当下却在开放式厨房里的中控台两端相对而立。蒋舟冷着张脸,死死盯着程御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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