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山匪劫盗屡屡发生,朝廷下令派兵上山剿匪,此消息自然而然也传到了云河寨里。
厢房内,几人围成一桌商议着此事。
「据酒馆探子回报,朝廷已派兵围剿各方寨子,听闻前不久,鹿鸣山的青龙寨已被剿灭,青龙寨的老寨主誓死反抗被当眾斩首,少寨主则下落不明。」周山在说此事时,面带一丝担忧。
他的孩子才刚出生不久,这万一遇上了围剿,可如何是好?
段驍战见他神色凝重,也知晓他的担忧,便道:「青龙寨多行不义必自毙,但还是可怜了他寨里其他无辜的老弱妇孺。咱云河寨素来与雷风寨交好,不妨与雷征寨主联合抵御朝廷官兵,一来强大兵力,二来消息还能互通有无。」
一直默默听着的男子余憬,这时开口道:「寨主,在下认为也该加强军事训练,巡山查哨的人也增加调派,再多放几个眼线下山查探,寨主以为如何?」
是啊!眼下这番情况,军事训练定是要比平常再多加时辰操练,更甭说是增加防守了,在这节骨眼,防御力可是维持一个寨子不被攻破的要点。
「那军事训练的部分就交由你和周山负责,」段驍战转头看向萧墨,「至于防守调派人马,就交给你处理。」
日復一日,出山的探子比以往多了几个,戒备也更加森严,对外的寨口处也都加强了看守,不敢有一丝懈怠。
这日,段驍战佇立于高处,俯瞰军事操练,远处一隻信鸽朝他飞了过来,落在了脚边。
拆掉信鸽脚上系着的书信,上头写着:欲救回寨主夫人,今晚子时三刻鹿鸣山见。
段驍战睁大双眼,内心又惊又恐,书信被紧紧掐在手心,眼里取而代之的是愤恨,他立刻拋下一切立刻去确认李婉婉踪跡。
一旁的周山见大事不妙将操练之事交由俞憬后,自己则跟随在后一同来到长生苑。
门口的侍卫各个倒卧在血泊中,他们均遭割喉惨死,往内院走去,见到芙蓉一身衣裳沾着血跡倒躺在地,段驍战上前扶起她,发现她尚存一丝气息,赶紧命周山喊来巫医救治芙蓉。
所幸芙蓉伤得不重,只是些许皮肉伤,她身上的血跡大多不是来自于自己,看样子是被那些侍卫的血溅上去的。
现下只能静待芙蓉甦醒后,方能知晓事情发生的经过。
段驍战在一旁守着,约莫过了两个时辰,芙蓉才渐渐的醒了过来,只是她才刚醒,就歇斯底里的疯喊起来。
「不要过来!你们这些恶人想做什么?走开!不要杀我!」
刚进门的周山和段驍战不明所以的对望一眼,这是惊吓过度失了神智了吗?
「芙蓉!冷静点,你现在安全了,我是寨主,看清楚啊!我是寨主不是什么恶人!」
「走开!走开!」芙蓉一句话也听不下,只是缩起身子捂着耳,瘦弱的身躯可怜的颤抖着,泪水由她脸上滑落下来。
「他们杀人了,夫人被抓去了,夫人不见了……夫人不见了……夫人不见了……」
段驍战情绪有些激动,摇晃着她的双肩,频频逼问道:「芙蓉,你清醒点,告诉我对方的样子你看清楚了没有?啊?告诉我啊!」
眼看芙蓉的模样便是经歷了恐惧后疯掉了,周山只能硬将寨主拉离开芙蓉身边。
「寨主您这样根本问不出个什么,芙蓉已经彻底疯了,我们眼下该是派人去搜寻寨主夫人的下落才是。」周山当然知道他有多急,可急也成不了事。
「到底是什么人将她带走了?到底是哪个天杀的恶人!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段驍战定要将那些人碎尸万段!!!」一刻也等不了书信上写的时辰了,再等怕是婉婉会更陷入危险。
「寨主,属下深觉事有蹊蹺,」周山挡住他欲离开的步伐,「我知道您着急,可这事想来就怪。近日已加强了巡山查哨,为何还会出现破防?定是云河寨里出了内奸,还有,此人对云河寨的地形甚是熟悉,这才得以能避过防卫来到长生苑杀侍卫掳走夫人。」
内奸?段驍战俊逸的脸庞上不禁露出了苦思的模样。
想起曾经收留了在山野间採药受了伤的一老一少父子,虽说他们来歷不明,但秉持着一贯的仗义,还是将二人收留在了云河寨。
「去暗中调查秦氏父子,」段驍战心中倒是对此起了疑心,「对了,当初处刑顾言时,你可在场?」
「顾言?」好久无人提起这名字,周山迟疑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人是谁,「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处刑时可有异状?」
这可问到了重点,周山回忆起当时状况,「当时顾言要求独处吃完最后一顿酒菜,侍卫们守在门外,岂料不久他所在的景阳轩就不慎走水,等火势扑灭后,发觉他已被大火烧死,面目全非无从辨认。」
「此事甚为严重,为何无人上报于我?」
「是属下失职,那时情况过于紧急,加之寨主当时正在处理赵姑娘的事,属下见顾言已死,便命人将其尸首拖至后山掩埋了,寨主莫非是对他的死有疑虑?」
段驍战黑眸一沉,心里已然有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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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四周一片黑暗,唯一的光源便是从缝隙中照射进来的一点月光。
李婉婉本能的想撑起身子起身,却发觉自己的手脚都被綑绑,嘴里还被塞了布。
她这才惊觉自己被掳了,可是怎么来到这的,她全无印象,只觉头昏脑胀的。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是谁把她带到这来的?
借微弱的光线扫视四周,这里堆满了乾柴,看着是柴房无误。
柴房里阴暗寒冷,让她忍不住发颤,挪动着身子往角落的一堆稻草靠去,想藉此温暖身躯。
外头此时下起了雪,气温正在逐渐下降。
就在她撑不住眼皮,即将睡去时,柴门「咿呀」的被开啟。
有人打着灯进来了!
李婉婉绷紧神经,警觉的盯着眼前逐渐靠近的那道身影。
「饿不饿?吃点东西吧。」
来者是一位姑娘,看着年纪与她相仿。
姑娘将李婉婉口中的布拿掉,准备餵她吃饭菜。
她依旧没放下警觉,面对送上口的米饭,嘴张也不张,就只是将脸撇向另一侧。
「你好长一段时间没进食喝水了,当真不吃?」姑娘将碗放回托盘中,在她身旁席地而坐,顺道解开了她手脚上的束缚。
李婉婉心道,这姑娘心还挺大,就不怕她逃跑?
「你是什么人?是你将我带来这的吗?」长时间滴水未进,嗓子哑的很,「我想喝水,可否给我点水喝?」
姑娘将水囊递给她,然后笑着道:「喏!你啊!也太好笑,我一个弱不经风的姑娘家,能有那般气力将你掳至这里吗?」
李婉婉放下水囊,揉揉自己被绑得发疼的手腕,道:「是不可能……那……是谁把我带来这里的?难不成你有同伙?」
「反正不可能是我就对了,东西我放着,你乖乖吃掉吧!」姑娘起身拍了拍屁股就要离开。
啪地一声!陶碗碎裂声在她身后响起,姑娘吓了一跳转过头,李婉婉迅速拾起地上的碎瓷片,一个箭步上前抵上了她颈项。
「若不想死就带我去见你家主子。」语带胁迫的推着姑娘往外走。
「好……我带你去便是,你你你可别杀我呀!」姑娘颤着音,碍于自个生杀大权掌握在她手中,只好乖乖配合。
两人一路走着,外头的风雪冷的李婉婉缩了缩肩膀。
在姑娘的带领下来到一处院落,屋里还亮着烛光。
「你先放开我,我去敲门。」姑娘说。
李婉婉没那么笨,她才不会就此让她有机会逃脱,「不,我跟你上前。」
姑娘只好作罢,做了个深呼吸,抬手敲了敲房门,「寨主,是我,陌阡。」
「何事叨扰?」好听的男音至里头传出。
「陌阡有要事稟报。」
「进来。」
陌阡推门而入,里头戴着面具的男子,一眼便瞧见她被身后的女子拿了东西抵着。
「寨主救救陌阡啊!她想杀了我!」
趁李婉婉盯着男子看的同时,陌阡用手肘狠狠击上她胸口,使她踉蹌往后退了几步。
「为何将我带至这里?你到底有何阴谋?」李婉婉稳住身子,扔掉手中的碎瓷片,指着男子厉声道。
陌阡见她如此张狂的态度,出口便训了起来,「寨主大人面前休得无礼!还不速速拜见我家寨主?」
男子语气略带嘲讽,道:「云河寨的寨主区区不过如此如此,连个夫人都守不住,还叫人偷了去,呵,呵呵呵呵!」
戴着面具看不见他的模样,但听那令人发怒的挑衅意味和笑声,便可知那面具下的表情是多么的极具讽刺。
好啊!敢批评她夫君,也不秤秤自己几两重!
「定是你使了什么小人法子安插了内奸!否则你又是如何轻易入我寨里杀?人还掳走我的?」李婉婉一肚子的怒气,衝着男子直说道。
「这脾气似乎改变了不少?与从前不同了,泼辣了许多。」男子有些惊讶的道。
对于他这番话,着实令李婉婉感到内心一颤,「你,以前见过我?你到底是何人?」
长睫颤动着,眼神不曾移开过面前的男子,面具下那双眸,为何有股说不上来的熟悉,可却让她认不出他是谁。
男子只跨了两步便到她面前,单手一搂将人靠至身上,另一手那纤长的指头抬起了李婉婉下顎,很是赏心悦目的凝视她。
李婉婉被那炙热的眼神给盯得浑身不适,「你到底想作甚?」
站在男子身后的陌阡见此情况,不由得气恼的跺脚。
她恋慕寨主多时,却从未如此近身于他,可这新来的姑娘却好似把寨主的魂都给勾走了。
「寨主,这姑娘要如何安置?」
男子看着怀里的姑娘,想都没想便吩咐道:「收拾偏殿,让她住下。」
「这……寨主,这不好吧!让她睡你殿中偏殿……怕是不妥……」怎么可以呢!?
陌阡心都要碎了,为何一个初来乍到的女人就让寨主这般着魔,还让她睡偏殿!
「我说这么办就这么办!不得抗命!」
面对寨主的威严,陌阡不敢不从,只好乖顺的应了声「是」。
?
入夜后雪下的更大了,寒冷的天气抵挡不了段驍战赶路,他驾马与周山等人一同在子时前赶到了鹿鸣山。
「此人定是诡计多端,寨主务必小心为妙。」周山不免担忧的叮嘱了几句。
「我明白,你们暂且埋伏起来,稍安勿躁,我先至前方一探。」段驍战下了马,独自一人在幽暗的山林中打着灯等待着。
过了半晌,阵阵脚步声传来,躲在暗处的周山等人无不绷紧了神经。
只见大匹朝廷官兵举着火把往段驍战的方向直直过来。
段驍战见大事不妙,拔腿狂奔大喊:「撤!」
官兵们迅速追上前。
「快!山贼在那,大家快追!」
那些官兵举起弓箭,开始射杀段驍战。
周山见情况危急,立刻命人抵挡官兵,自己掩护段驍战离开。
大雪纷飞,积雪的路面本就难于行走,可老天真的一点也没眷顾他们,段驍战腿部不慎中箭,疼得无法行走,跌坐在地,周山将人连拖带扛的移至一颗大树后躲藏。
「不要管我了,快走啊!」段驍战忍着疼痛一直要周山快些逃命。
周山这人最重义气,他已跟随寨主多年,在这生死关头,他是绝对不会拋下当家寨主不管不顾的。
「不!我不能丢着你不管,云河寨需要你,寨主夫人也需要你!你若有什么万一,我该如何向整个云河寨交代?」周山吃力的将人扛起继续逃亡。
官兵不断的穷追不捨下,跟着来的弟兄死得所剩无几,最终官兵活逮了受伤的三人,带回了他们的营帐。
营帐内灯火通明,负责此次追捕的徐大人坐于兽皮软垫上,身披大氅,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人。
「说,你们云河寨在何处?朝廷丢失的官银和官粮都到哪去啦?」徐大人板着面孔指着他们怒道。
然而这些人都是跟随段驍战许久的人,誓死也不肯出卖他。
「你个狗官!呸!我们到死都不会说出云河寨在哪!你休想从我们口中得知什么!」李铁石朝地上吐了口口水,他根本无惧生死。
「你你你!你这叛乱的山贼!竟敢对本官如此无礼!来人!给我掌嘴!」徐大人气急败坏的跳了起来。
官兵拿着木板子重重朝李铁石嘴上招呼,打得他嘴肿牙断,满口鲜血直流。
其他二人,看着同伙的惨样,心头害怕却也绝不肯出卖云河寨更不肯出卖段驍战。
「你们二人,见着他的惨状了吧?」徐大人诡异的笑了起来,「不想挨皮肉痛,就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
「我们是不会说的!」
「对!想知道就等下辈子吧!」
徐大人这下可气得半死,咬牙切齿的吼道:「给我用刑!真是把我给气死!死到临头还这般嘴硬!」
官兵朝一旁烧得旺盛的火盆里拿出烙铁,那上头冒着阵阵白烟,毫不客气的轮番往他俩身上烙去。
烙铁触及肌肤的那一刻滋滋作响,空气中还有股肉焦味瀰漫,他们二人被折磨的痛苦哀嚎不止,可怕的叫声持续了好久好久。
在那三人受尽苦难的同时,周山已经和段驍战顺利找到了藏身处,那便是经官兵扫荡后的青龙寨。
寨里尸横遍野,所到之处全是死尸,看着这些横死的人们,段驍战不由得心生悲悯,虽与青龙寨为敌,但他们遭遇灭寨是他所不乐见的,那些死去的人何其无辜。
他俩来到一处居所前,段驍战无力的瘫坐在地。
「周山,你说的对,那人真是诡计多端,是我一时不察,只顾着想救回我的夫人,罔顾了那些弟兄的性命。」他闭着眼,感觉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
「我在想对方定是与朝廷命官勾结,藉此机会消灭我们,此人心思縝密,不是个好应对的人。」周山分析着说道。
段驍战心中突萌生了一股莫名的想法,看向他淡淡地开口,「周山,或许你比我更适合当好云河寨的寨主,对比我的无能,你的才智更胜一筹。」
周山一听猛然抬头,「不,寨主,此言折煞属下了,云河寨若不是您的努力,不可能变成如今这般丰衣足食,您才是云河寨的主人,属下愿追随您一辈子,绝无二心!」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看你慌成啥样子了。」段驍战微微一笑,忍着痛将箭桿给折断,看向周山,「身上有没有匕首?帮我剖开腿肉,把箭鏃取出来。」
周山点了点头,「寨主您尚且忍忍。」
经过一阵剐肉的剧痛后,那深埋的箭鏃终于被取了出来,所幸未伤及动脉,但还是流了不少血。
疼痛让段驍战的脸苍白无血色,腿上有伤加上受寒,身子很快便吃不消发起高热。
周山将人安置好,四处寻找有无可用的药材供他使用。
后来在一处未遭破坏的居所内发现了不少中药材,周山识得一些清热解毒的药草,拾了些熬煮成汤药给段驍战服下。
能不能熬过去就真的得听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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