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种种猜测虽然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仔细想一想,若是当真有人在哪里毁尸灭迹,要做到全无破绽,不一丝一毫痕迹,这事实是不太可能的。”琅千秋揉了揉额角,淡淡的开口道:“相比较骨灰被风扬了的那个说法,我更加倾向于这个镇子当中从未又有人走过关山草原。”
聂冷川听的仔细认真,道:“何以见得?”
琅千秋面前露出几分思索的痕迹,道:“我虽然只从关山草原路过了几次,并没有认认真真的游玩过,但是也就光凭着路过的那几次,我也能知道以关山草原的高度,寻常人是很难能轻轻松松的登上去,并顺着那条路逃走的。你我二人都是修道之人,说的直白点,平日里已经习惯缩地成寸,甚至腾云驾雾也算不得是什么难事,想去关山草原自然是易如反掌。可是对那些寻常百姓来说,关山草原的高度,再加上哪里稀薄的空气,甚至可能会要人性命,他们想要离开小镇,为的本来就是活命,那里会愿意冒着丧命的风险去走关山草原的那条路呢?”
琅千秋顿了顿,忽然颇有兴味的笑出声来,道:“其实从实际来考虑,那些吃人鬼应该也不想在关山牧场上尸变吧。哪儿有什么?几个少得可怜的牧人,剩下的就都是牛羊马群,简直就是狼多肉少,不够它们分的,那底下的镇子可就不一样了,镇子虽小,但是住的人可不少,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尽成了它们的猎物,想吃什么样的没有,好比是在食物的海洋里畅快玩耍。这你若是吃人鬼,让你自己想选择,你会在哪里尸变?”
她这话一出口,就自觉这个比方打的不是很对,聂冷川是真龙,吃人鬼何以得与真龙比肩,这两个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嘛,于是连忙换了一个比方,道:“若是我将来不小心变成了吃人鬼,我定然也是想要尸变在一个食物充足的的地方,这样就什么也都不用再操心了!”
聂冷川将她打断,觉得有些生日,又有些好笑,道:“你胡乱说着什么,你这一身的修为,再加上还有我陪在你身边,哪里会走到那样的地步?若是连你也变成了吃人鬼,那旁的人岂非都不用活了。”
琅千秋耸了耸肩膀,并不十分在意,笑道:“世事无常,便是有些通天修为,也摸不准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我只盼望着若是真到了穷途末路的那一步,能够多上几个选择,否则一条道走到死、走到黑,那可当真是连半点儿转圜的余地也没有了。”
琅千秋自小到大,虽然向来都是嚣张跋扈,将该得罪的不该得罪的人尽数全都得罪了个干干净净。但是尽管如此,她看着那些人明明气的不行,却碍于她师傅琅泽上君的面子,不得不陪着一张笑脸的样子,学到了许多洞悉人心的本事。
尽管说实话,有时候洞悉人心是一件既累也让人心烦,极其容易受人影响的差事,而琅千秋只愿意活得自在一些,不必在意他人心中所思所想……但是这种技能一旦学会了,可不是想丢就能丢的下来的,它会扎根在人的血脉思想当中,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能够体现的出来。
但是琅千秋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虽然她自己不怎么喜欢去猜别人的所思所想,但是有时候这种能力确实有用的很,能帮助人解决不少麻烦事,所以……
“所以,”琅千秋拍了拍聂冷川的肩膀,笑嘻嘻道:“既然是想带我去游玩放松心情,那就不要再想这些烦心事了,把那些东西都抛诸脑后,好好去玩一玩吧!”
聂冷川欣然点头。
关山草原琅千秋以前一共只来过两次,一次是乘着师傅的飞剑,高高的从草原上空飞过,速度极快,只是看见了那底下是一片赏心悦目的绿,就跟一块毛毯似的,只是远观,并未近玩。
第二次路过关山草原的时候,倒不是从空中走的,只是那个时候已经是深冬时节,别说是茫茫绿意的草原了,只能看见一片白雪皑皑,像是一个寂静无人之地,庞的也什么都没有了。
那两回来关山草原,自然都是做不得数的,所以认认真真的算起来,这次和聂冷川一起,才是她第一次踏足关山草原。
凤鸣山靠近西北地区,关山草原既属于凤鸣山地界,自然也是顺应的西北地区的气候。
近些日子风调雨顺,自然是水草丰茂,现在关山草原当中,仿佛是在一片碧色的波浪当中,青草的气息混合着水汽,有种沁人心脾的滋味。
所谓是“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此处虽并非敕勒川,但是此情此景,还有什么比这首诗更合适的呢?青草,蓝天,白云,这些日子没有成果的烦闷仿佛一扫而空,心中油然而生出了一种豪迈的气息。
“不对,还有牛羊马粪的味道。”聂冷川如此强调道。
琅千秋:“……”琅千秋颇为无语,于是讥讽了一句,道:“您知道的可真多,不过大可不必说出来。”
聂冷川嗅觉灵敏无比,自然是能闻到一些琅千秋闻不到的味道,也正是因为此,他才会平白无故的多了许多痛苦,唉反正就是鼻子的压力太大了……不过此时此刻,尽管有些“牛羊马粪”的味道,但是聂冷川情绪非常好,整个人兴致勃勃的样子。
他找到了一处坡地,在坡顶找了一块地方安置下来,不知道是早有准备还是怎的,竟然从乾坤袋子当中找到了一块厚实的皮毛毯子。
聂冷川得意的拍了拍毯子,笑道:“上面温度比较低,这个就能派上用场了,坐在毯子上隔绝了水汽,会比较舒服一些。”
看着他飞快的拿出了一直小火炉,温了一壶酒,又在毯子上满满当当的摆了水果、肉干、糕点等等等等,琅千秋忍不住挑眉,这种心里头突然生出来一股好似养老一般的生活是怎么回事。
她语重心长的拍了拍聂冷川的肩膀,道:“年轻人,听我一句劝,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亚子,要有活力一些,要去跑,去跳,去放声大笑,你这幅未老先衰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不如咱们去赛马吧!”
她没由来的突然说什么,他是老年人的生活?该说要去赛马?聂冷川一下愣住了,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儿,这才颇有些委委屈屈的道:“你这不是再给我出难题吗?那些马儿一见到我,吓得动也动弹不了,怎么来跟你赛马?”
琅千秋显然是不相信,道:“放在以前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可能还会觉得有道理,但是你现在修为大增,若是还说你没有隐藏气息的法门,那我是万万不会相信的,你莫不是在糊弄我?”
聂冷川眼睛看向别处,显然是不愿意正面回答。其实他倒不是在糊弄琅千秋,因为野兽天生就有隐藏气息的本能,只是因为他虽是真龙,但是在从前的生涯当中,却一直都被封印在“人”的躯壳当中,这项技能自然是不太明白的,如今也不知道能不能施展的出来……
琅千秋捏了一个肉干,放在嘴巴里嚼了嚼,咬的腮帮子有些疼,她忽然一顿,道:“银花那个小姑娘,自从和我的那个小徒弟莲叶分开了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不怎么开心的样子,也不出来玩耍了,这关山草原辽阔美丽,叫她出来散散心也好。”
她敲了敲手上的那只银镯子,轻轻的在桌子上敲了敲,那银镯缩了缩,但是却没有从琅千秋手上退下来,似乎是有点儿不太乐意的样子,琅千秋好说歹说,劝了好一阵子,这小姑娘才慢吞吞的化作一道流光,从琅千秋手上下来,变成一个娇俏的小姑娘。
只是银花姑娘的精神状态显然是不太好,恹恹的同琅千秋和聂冷川两个人打了一个招呼,然后便不再说话了。
琅千秋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多多少少也能明白少女心事,小姑娘交到一个知心的朋友本来应该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但是情到浓时分离,就会将这种快乐转换成悲伤,并且成倍的放大,小姑娘未经世事,自然不容易走出来。
琅千秋心念一转,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那个眉儿。她顿了顿,拿出那只宝葫芦在银花眼前晃了晃,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然后笑道:“银花,你知道这里装的是什么吗?”
银花虽然心情不好,但也是有问有答十分的乖巧,她仔细看了看那只葫芦,原来是碧玉铸就,前些日子因为装了两只吃人鬼,变成了赤红色,现在吃人鬼身上的邪气淡了一些,这只葫芦就变成碧色和赤色掺杂的颜色。
银花自小在老莲身边长大,自然也是见多识广,立刻便道:“这宝葫芦当中装的,莫不是两只恶鬼……不不,看上去应当算不得是恶鬼,它们身上的邪气好像并不盛……”
琅千秋点点头,赞叹道:“好眼光,这里头其实装的不过是两只吃人鬼罢了。”
银花小姑娘颇有些不解,道:两只吃人鬼而已,琅姐姐灭了就是,怎么还要大费周章养在葫芦里头,它们有什么用吗?”
吃人鬼能有什么用处?难道她养着这两只吃人鬼,是只忙着它们将来出去猎食吗?琅千秋失笑,摇了摇头,道:“其实是因为我前些日子见到了一个小姑娘,叫做眉儿,看上去瘦瘦小小的,父母双亡,现下正独自生活着……”
她抬手比划了比划,道:“那姑娘就跟你差不多高吧,不过可比你瘦多了,饿的浑身上下就只剩下皮包骨头了……至于我为什么留着这两只吃人鬼,实在是因为这吃人鬼正好就是那小姑娘的父母,本来是好端端的在土里埋着,谁知道突然之间就当着我和你聂大哥的面尸变了,实在是让人想不到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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