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屠渊低头在他右耳边呢喃,“什么也别想……说点什么……继续说下去。”
“……然后,”沧余说,“我让她仔细看着我的眼睛……这样,就仿佛……在看大海……仿佛已经回到了家……”
身后有点细微的动静,沧余还是听到了。屠渊阻拦无效,沧余转过了身。
在鱼缸囚笼中,猩红的血包作一团,带着某种无法形容的纹理迅速扩散。人鱼倒向缸底,侧颈插着一片自己的尾鳞。
她努力地抬起眼,望向屠渊又望向沧余,蹙眉露出了不忍心的神情。随后她扯动唇角,笑了一下。
沧余张开嘴但发不出声音,屠渊用手盖住他的眼睛,不顾沧余的挣扎,带着他离开这里。
“你骗我,”沧余说,“你一直都看得见她在做什么。”
“很抱歉……”屠渊还用衣服裹着他,说,“她向我摇头,不想让你看到。”
“我不……”沧余思维混乱,“我现在就要……”
“好,”屠渊用力握住沧余的手腕,低声说,“现在,小鱼,我带你报仇。”
雨夜
迷蒙的湿意抚上皮肤,沧余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马戏团顶层套间的阳台上。头顶叠压的阴云仿佛雄厚可怖的巨山,雷声缓至,天空中已经飘起了淅沥小雨。
有那么一段时间,沧余和屠渊都没有说话。屠渊始终把沧余裹在自己的大衣中,用胸膛贴着沧余的后背。
偶尔,沧余用力呼吸的时候,屠渊会被他的肩胛骨硌痛。
闪电划开穹顶,雨下得大了。
沧余仰起脸,被雨打湿了颊面和长发。他稍微眯起眼,让一双蓝眼睛也挨到了水。雨珠顺着他的两腮滑下去,滴落下颚,他仿佛在哭泣。
但就只是仿佛。
“屠渊,”沧余平静地说,“带我报仇。”
“我永远不会对你言而无信。”屠渊在他头顶说,“你看。”
猝然之间,昏暗的庭院里灯光亮起。有身边的侍者打伞,肥胖的富家子弟昂首挺胸,一边走一边把手伸进裤子,对着裆\\部反复抓挠。
“他的父亲是福彻尔的陆军中将,却毫无军人之姿,”屠渊对沧余耳语,“倒是靠着贪污公款和滥用职权变得腰缠万贯。”
“我不在乎这些,”沧余扬起雪白的脸,“反正福彻尔已经是一片烂掉了的陆地。”
“我说这些,”屠渊抬指碰到他的脸颊,说,“只是希望你不会内疚。”
“那你真的多虑了,”沧余目光森然冰冷,“我从来不会和所谓的良心进行较量。”
屠渊露出欣慰的笑容,将手枪放入沧余掌中。然后他握住沧余的双手,带着沧余检查保险和弹匣、拉动滑套,举枪瞄准。
他们藏在细密的雨滴和延伸的阴影里,呼吸节奏和湿风保持一致。他们是蛰伏的兽,紧绷的弓。
“身体稳定,调整呼吸,”屠渊轻声说,“让前瞄准具、中心缺口和目标三点一线。”
他说话时双唇会蹭过沧余的耳廓,但是沧余无动于衷,不曾偏头,连气息都没有乱。
“现在,”终于,屠渊温柔地说,“扣动扳机吧,小鱼。”
沧余蹙眉,说:“太低了。”
“因为打烂他的心脏太无趣了,”屠渊低声缓语,像教导也像哄慰,“你看,他刚刚结束对一条人鱼的暴\\行,想必此时……”
“他的那里还在发热,”沧余说,“发痒。”
“所以,”屠渊就着瞄准的姿势,和雨滴一起轻柔地吻在沧余耳边,诱导地说,“小鱼……”
沧余笑了,说:“让我们打爆他的鸡鸡!”
话音未落,闪电再次划破了天空的脸。雷声倏至,他们交叠起来的食指一起扣动扳机。
呼啸的子弹穿过雨幕,打穿了二代才结束暴行的下\\体。强大的冲击力将他的身躯掀翻在地,在一瞬间的空白之后,没顶的剧痛汹涌而来,与粘稠腥臭的血液一起,裹了满身,流了满地。
片刻的死寂,随后雨成滂沱。
狂乱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落,肥胖的二代被浇得浑身颤抖。震愕结束,他张开嘴,先是挤出两声哭泣般的“呜”,然后就发了疯似的,用手捂住伤处,在涔涔热液里嗷嗷喊叫。他凄惨又恐惧地扯着嗓子,不断发出尖嚎。
这中不似人声的叫喊彻底唤醒了雨夜,沧余笑出声来,转身和屠渊面对面。
平时有所不同,男人时常暗沉的眼此时饱含光芒,笑意莞尔。黑发垂贴在屠渊的额前和颊面,看上去很柔软,末端的水珠滴入眼中,让他的目光更具温情。
沧余踮起脚,在屠渊勾起的唇角落下一吻。
“呐,”沧余心情稍微好了点儿,他说,“奖励你。”
马戏团的院子里此时亮光大作,白炽灯完全被打开,强烈的光束晃动摇摆,直穿雨水和乌云,试图寻找对他们尊贵的客人犯下如此罪行的凶手。积水被用力践踏,安保人员、私人保镖以及医护都在奔走,现场乱成一团。
沧余拨开湿发,说:“走吧。”
但是屠渊把他带向套间里的浴室,伸手打开了热水。浴缸迅速被放满,在逐渐腾起的蒸汽中,屠渊脱下了大衣。
沧余盯着屠渊的胸膛,问:“我们不走吗?”
“此时此刻,谁都走不了。”屠渊斩钉截铁地说,“才淋了雨,不暖和过来,会感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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