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真的是他一个人掌管这么大一个宫殿,又向来自勉,身边仆从不多的缘故,他真不是很能事无巨细地处理好东宫内的所有事务,有些地方难免力不从心。
因为宫里人少,冷清,管事房的人将几件闲置的房都用来堆了杂物,不知多久没动过了,虽收拾出来也能住人,不至于到多么脏乱的地步,但表面上都积了层尘埃,人一走进去便四处乱飞。
毕竟是在天家长大的,二殿下虽不像寻常纨绔子弟那样染上骄矜的习气,但还是有些洁癖,下人进去打扫,房间里尘埃一冲出来,他便连连向后退了两步,眉毛微蹙,“这里面这么乱?”
下人们不敢应声。
“殿下,”后头传来一声唤,慕千山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手里还抱着一床被褥和枕头,几乎要垂到地上去,“我今晚就住这儿?”
明玄眯起眼睛,突然就对宫里尘土飞扬的房间产生了不满,一把接过慕千山手中枕头和被褥,拉着他就往另一边大步而去。
慕千山被他拉着走,简直莫名其妙:“殿下,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明玄说:“今晚你和我一起睡,等他们明天将房间收拾出来再住进去。”
慕千山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啊?”
明玄将枕头被子往屏风后头的靠椅上随手一丢,望着慕千山忐忑的表情挑眉。
“这床两个大人都睡得下,”他说,“你担心你掉下去?”
慕千山面无表情:“我不。”
明玄往榻边坐了,用手臂支着头,他翘起一条腿,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微笑道:“放心,我不偷看你。”
“……”
“没什么好看的。”他说。
“…………”
明玄屈指敲了敲桌面,外头立刻进来一个人,垂着头,不大敢看这两人脸上的表情:“殿下。”
明玄一扬下巴:“准备热水,让他去洗个澡。”
下人很快抬着一个装满热水,白气氤氲的木桶进了隔间,另一名跟进来的小厮捧着个盆,盆里有毛巾,皂角等物。慕千山进了隔间,等他洗完出来,明玄才进去,两刻钟后裹着一身白袍也出来了,发尾还在湿漉漉向下滴水。他随手拽过一块布巾将头发擦干,绕过屏风之后,才发现慕千山还坐在床沿发呆,望着烛花出神。
“发什么呆呢?”明玄眉梢一挑,伸手在慕千山面前晃了晃。
“……”慕千山回过神,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明玄眯着眼睛瞟了他一眼,转身吹灭了烛火。
房间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唯有几缕月光从窗格之间映了进来。
“喂……”慕千山想要挣扎,却被明玄往身上扔了个枕头,口吻无情:“睡里面去。”
慕千山还在挣扎,却被明玄眼梢一横,冰冷警告:“你想被外面的人听见?”
“……”慕千山想起外头确实还有两个守夜的婢女,不情不愿地安静下来。又折腾了一阵,慕千山才在一片黑暗之中躺好,心情复杂地面朝墙壁。
明玄躺在外头,除了呼吸外并不出声。但慕千山知道他没有睡着。
大概是睡不着的。
两人之间隔着条楚河汉界,互不侵犯。慕千山的指尖悄无声息地触上冰冷墙壁,察觉到另一边的明玄越过了那条线,还清清楚楚地听到被褥滑落的细微声响,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紧张。
“……”明玄面朝那面墙——或者说是面朝他的背,沉默一会,缓缓道:“过来一点。”
“我……”
“被子不够大,”明玄道,“盖不住你。”
这话明显是在胡说,但很快就变成了不是胡说,因为明玄一把扯过了锦被。慕千山拽着被子,别无选择地被扯了过去,从原来的背对变成了仰躺,和明玄直接来了个面对面。
明玄叹口气,道:“陪我睡一会儿。”
慕千山能感觉到明玄的手在锦被下面摸索一阵,抱住了他,整个人都僵硬了,他脑海里的疑惑不停翻滚着,身体也下意识地绷紧了些许。
明玄在他身后,他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正盯着他的后背,似乎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半晌,明玄吐出一个字。
白日里那些奇怪的,平静下来看甚至有些幼稚的决定,现在看起来甚至带着可以讨好另一个人的笨拙可笑,慕千山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等待他的下文。
“我没有玩伴,”又过了半晌,才听明玄这样说,“你是第一个。”
“……”慕千山转过来,黑暗之中,看不清明玄的表情,只能隐隐看到五官轮廓。明玄把被子向上拉了一点,听到了慕千山的声音。
他说:“殿下,你很好。”
这句话颇有些没头没脑,明玄听了却笑了笑,心底微微涌上热意。他说:“你嘴笨了点。”
紧接着补充:“但很会安慰人。”
“……”
慕千山心里不由想,原来贵为太子,也只不过是表面光鲜。他忍不住问:“你母后呢?”
一般来说,像明玄这么大的年纪,是不会和母亲分开居住的。
“她一直生病,”明玄在黑暗中睁着眼,他说,“这些年由轻变重了,一直卧床。我两三天去看她一次,她一直……不怎么好,其实我知道她不想被关在皇宫里。”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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