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刘彻根本不上套,霍善也无计可施,只能去找自家师父讨道具去。反正金箱子可以不用真金的,只需要看起来金灿灿就好!
刘彻看着这小子一溜烟跑走了,不由跟旁边的卫青讨论起来:“总感觉这小子在憋什么坏。”
卫青道:“就他那藏不住心思的性情,哪里能憋什么坏。应当是今天聊到了孝子应该事生还是事死,他才起了这样的想法。”
他之所以找刘彻借金箱子,估计也是因为这种东西估计只有刘彻才有,寻常人哪个用得起金子来打造箱子?
刘彻道:“你不懂,这小子坏得很。”
作为一个有四十年作妖经验的过来人,刘彻一眼就看出这小子没憋什么好屁。
卫青:“……”
知道了,你们果然是臭味相投。
另一边,霍善找李长生说出自己的新想法。
想要搭个戏台子演好多出戏!
给江夏百姓看,也给刘彻看!
李长生:“……”
也行,不就是搭个台子,这事儿简单得很。
府衙这边积极联络当地俳优过来试戏,也算是给江夏郡的民间艺人提供一个正经表演舞台。
而且这既然是嫘祖庙会,那肯定也是需要个展台来展示江夏郡丝织品的。
小孩子本来就该开开心心玩耍,有个事情给他忙活忙活也挺好。
只是听霍善说其中几个发墓传奇故事的原型都有茂陵的份,李长生还是忍不住叮嘱道:“你可千万别在陛下面前说漏嘴。”
霍善信誓旦旦地表示绝对不会。
李长生:“……”
他怎么这么不信呢?
接下来几天,霍善都在接收苏轼他们传过来的戏本子。
在元曲盛行之前,民间和宫廷也是有那么一批“戏子”的,秦汉时期他们被称为俳优。
俳优之中有专门给人逗乐的,也有暗中在戏里夹带讽刺内容暗骂皇权、官府乃至于乡绅豪强的。像刘彻就爱把东方朔带在身边解闷,有人认为刘彻就是把他当俳优来对待。
要写后世那种文雅的戏文可能得精雕细琢,写这种只需要对白足够震撼人心、情节足够引起热议的命题俳优戏,对袁枚他们而言简直小菜一碟。
霍善快速集齐几份大伙一起修改出来的戏文,溜达去找司马迁探讨选角事宜。
没错,司马迁目前在太守府中是管人事的。
碰上天子巡幸江夏郡这种大事,司马迁每天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地在太守府干活,晚上还要去关心自家随驾而来的老爹吃得习不习惯、睡得习不习惯。
整个人都处于很紧绷的状态。
到底还是个没经历过太多事的年轻人。
今儿一早,司马迁右眼眼皮就一直跳个没完。
不妙,不妙,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正在发生。
瞧见霍善抱着叠文稿过来了,司马迁的眼皮就跳得更厉害了。
只是都迎面碰上了,司马迁也不好转身就走。
霍善做事一向不磨蹭,见到司马迁后立刻拉着司马迁让他通知城中俳优过来试戏。实在凑不齐人的话,临时拉几个上台后不会怯场的壮丁来也可以。
司马迁早就听闻霍善要排戏的事,目光不由落到了霍善那叠文稿上:“你已经准备好戏文了?”
霍善点头如捣蒜,大方地把自己整理出来的戏文稿子拿给司马迁看。
这些戏文对俳优的文化程度要求不是很高,只要知道大体情节,只管你来我往地演出来就可以了。
而情节往往也非常简单,像取材于茂陵失书的《金箱藏经》,只需演个发现金箱、送回金箱、辨认金箱、抱箱痛哭就完事。
司马迁一向是爱搜集各种传说故事的,一开始读那叠文稿就有点停不下来的感觉。
明明是极其寻常的教化故事,读起来怎么就这么让人欲罢不能?
《金箱藏经》读完了,接下来就是《真假孝廉》,这是围绕着“举孝廉,父别居”来讲的。
故事有两位主人翁,一位叫贾孝,一位叫甄孝。
贾孝在其父生前任他自生自灭,其父死后却大办丧礼装孝子,偏偏考察孝廉的人过来以后看到他哭得那般情真意切,又把丧礼办得那般隆重,当场把他举荐给朝廷!
而甄孝因为悉心侍奉生病父母、掏空家底为父母治病,以至于在父母亡故后无钱料理丧事,自责地在父母灵前哭得肝肠寸断。
考察者见他家中只余一草堂,给父母准备的棺木也十分简陋,登时觉得他不孝至极,判他一个永不录用!
司马迁看得痛骂出声,直呼从未见过如此荒唐之事。
这个举荐人难道不去核实一下的吗?
简直草率到令人发指!
再往下看,这样的国家自然很快要完蛋了,下一个故事就是《曹操发墓》了。
王朝末年,天下大乱,诸侯并起,其中有个叫曹操的诸侯,个头短小,心却不小,他因为自己无钱打仗,决定效仿前辈们干点缺德事。他设立了发丘中郎将以及摸金校尉,进行有组织有纪律地发墓行为,凡是瞧着有点规模的陵墓都遭了他的毒手!
什么王侯将相,什么孝子贤孙,就是你们最喜欢往墓室里塞金银珠宝对吧,那我就笑纳了!
这些墓主人生前绝不会想到,竟是这些他们到死都放不下的金银与珍宝害得他们最终曝尸荒野!
曹操靠着发墓得来的庞大军资成为了一代枭雄,正是因为自己起家时干了那样的缺德事,他坚决不让儿女给自己搞丰厚的陪葬,死前叮嘱妻妾们把自己房间里用剩的香都拿去分掉了。
据说除了薄葬以外,曹操还设置了许多疑冢,让人无从知晓他的尸骨到底埋在哪儿。
这可全都是凭借老曹自己丰富的发墓经验而琢磨出来的举措啊!
看来他也很懂盗人者人恒盗之的道理。
司马迁读完这三个故事,就明白霍善的意图了。他说道:“你想推行薄葬?”
霍善仰头看司马迁:“薄葬不好吗?”
司马迁当然不可能说不好,他也是赞同薄葬的,比如劝说孝文皇帝简丧薄葬的人就获得了他的高度赞誉。
只是刘彻可没他祖父孝文皇帝那么好劝。
司马迁认真说道:“这样挺好。”
他便与霍善一起去筛选适合上台演出的俳优,并爽快地应下监督这些人排演的差使。
霍善跟着司马迁挑了一会的人, 注意力就转到了那些会杂技的民间艺人身上,兴致勃勃地让别人表演给他看看,只剩下司马迁在苦哈哈地照着标准选人。
司马迁挑好人后找霍善看看他满意不满意,霍善才意犹未尽地从一个耍猴人身上收回目光, 他对排戏的新鲜劲已经过去了, 一本正经地对司马迁投以“你办事我放心”的表情,并表示将这件事全权委托给司马迁来督办。
司马迁:“……”
他真不是干这个的!
只是想到这些戏都是有教化意义的, 绝对不是只为了娱乐大众, 所以司马迁还是无奈地应了下来。
霍善一点都没有自己特别不靠谱的自觉, 将事情统统甩出去以后就兴致盎然地和那只驯化得很好的猴子坐到一块,跟人猴子你一颗我一颗地分果子吃。
等他小伙伴夙小星来找他玩耍, 就变成两娃一猴排排坐吃果果了。
耍猴人得了赏钱, 笑呵呵地在一边让自家猴儿陪他们的小太守玩。
司马迁觉得霍善这小子真是矛盾极了, 有时候感觉他满脑子奇思妙想, 有时候又感觉他真的还只是个天真至极的小娃娃。
一件事玩几天就抛诸脑后这种特质,也和他的年龄很相符。
他们这些人能怎么办, 他们当然只能老老实实接盘。
刘彻很快听人说司马迁安排俳优去排戏的事。
既然庙会当天就能看到成品,刘彻也没忙着让人去查探霍善和司马迁到底准备了什么戏。
霍善开心玩耍期间, 霍光也把棉纺班给安排好了, 需要的棉纺工具都已经搬到府衙附近的开班地点。
霍善听闻此事后邀刘彻一起去欣赏摘下来的棉花,他在棉纺班那边放了满满一仓库,都是拿来给黄道婆当教具用的。
刘彻对这种大汉本土很罕见的作物也颇为好奇,应邀跟着霍善去棉纺班那边巡看。
一到地方, 刘彻就见到为首坐着个看起来饱经风霜的老婆婆。
她脸上满是岁月留给她的皱纹, 但她却有一双非常清明的眼睛和一双十分灵巧的手。
黄道婆正在教人如何快速处理棉花里的棉籽。
对于霍善提供的这些棉花, 黄道婆也十分喜爱,很快就摸清了它的各种特性。
她有意放慢了自己的速度, 方便众学徒能看清楚每一个步骤,遇到学得比较慢的学徒她也没露出半分恼怒,而是耐心地给她们又演示了一遍,腔调里有着江南人士自带的柔缓。
听得那些拖了后腿的学徒都忍不住羞惭起来,学得更为认真。
刘彻也是头一次听这种江南水乡腔调,一时都驻足立在窗外多听了一会,没有让人进去打扰黄道婆将棉纺技巧传授给别人。
等到黄道婆的讲授告一段落,刘彻才与霍善去看现成的棉花。
刘彻还与霍善探讨起来:“她这乡音有点新鲜,听你说她家乡在会稽那边,不知古时的西施是不是也这么说话。”
卫青:“……”
陛下你和个小孩子讨论西施有点过分了,他恐怕连西施是谁都不知道。
这倒是卫青想错了。
霍善还真听说过西施的存在,毕竟他身边有李时珍在,四大美人都给他讲了一遍。
华佗他们虽然对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太感兴趣,但还是凑一起探讨过西施得的心疾是什么类型的心疾?需不需要开刀治疗(这点是华佗提出的)?
可惜因为已知资料实在太少,所以他们也没法给西施在医馆里建档。
霍善客观分析:“就算她们当真算是同乡,说起话来应该也不会一模一样。”
一家人的说话习惯尚且可能不同,何况西施和黄道婆相隔了一两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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