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西卜与撒沙快速地交换了个眼神,在贝普面前,他们不想就异能者的问题深入交谈。
“我要去图书馆,”贝普说:“有什么需要我代借的吗?”
别西卜看向窗户,深秋的夜晚总是来的格外早,天空呈现出浓重的深蓝色,从上而下,渐变为柔和的火药蓝色,山脉漆黑的就像是一片剪影,凹处承接着葡萄酒般的红光,闪闪发亮的格兰德河在山脉的脚下弯曲前行。
“图书馆的开放时间恢复正常了?”
“宿舍门厅的墙上贴着布告呢,”撒沙说:“据说他们已经抓到了凌虐动物的罪犯——一个流浪汉,瘾君子,警察已经撤走了,二十四小时的巡逻任务还会持续一阵子,但基本上来说,事情已经过去了。”
别西卜笑了笑。
“格兰德校方花了钱,从拉斐特市找来的一个替死鬼,是北方佬儿提供的。”贝普说,现在的拉斐特“艾比”原有的势力不是被抹除干净了就是被北方佬或是海神岛的“马索耶”吸纳,收为己用了,这笔买卖虽然不是海神岛人接的,但想要打听一下内情还是很容易的。
格兰德的校方这么做也是情非得已,百分之六十的学生“非法藏匿,使用与贩卖处方类药物”的事情刚刚平息下去,他们不需要更多的话题了——校委会当机立断地采用了非常手段,只求在最短时间里解决掉整件事情——奇迹般地,仿佛这桩可怕的罪行真的是由那个患有精神疾病的流浪汉做的,自从他被拘捕,格兰德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被人凌虐与杀死的猫和狗了。
只是无主猫狗的投喂点需要更换一个地方了,那条深褐色的木栈道,尤其是那只奶牛猫和它的四只小猫死去的地方,还活着的猫狗从不接近,就算是在那儿放上一大盆烧煮的香喷喷的小鲫鱼和肉骨头也是一样。
清洁工人没办法弄干净那几块被猫的血液污染的碳化松木,它们被换掉了。新换上去的松木要比原来的颜色浅,粗糙,它们提醒着人类这儿曾经发生过些什么。
不过总有一天,它们会变得和身边的同伴一样光滑而乌黑。缭绕在泥土中的血腥气也会消散殆尽——时间的伟大就在于它必将抹去所有的痕迹——地球上有着那么多的生物,生存又是那样的艰难与漫长,谁会将这桩小小的死亡自始至终铭记在心呢?
别西卜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贝普已经走了,大霍普金斯与小霍普金斯还在。
“我记得,”湿哒哒的别西卜说“你和我说过,异能者的出现是在上世纪末,在本世纪初有个大规模的额爆发,然后又再出现过异能者吗?”
“你说那些既没有个异能者的父亲也没有个异能者母亲的异能者?”撒沙说:“有。但很少,很少,机构的登记资料上,大概只有十来个。”
“机构让你们看他们的登记资料?”别西卜有点吃惊。
大霍普金斯狡猾地微笑着,机构只要还有一个正常人。就不会允许一个曾经的猎捕对象翻查猎人的身份资料,但他们按照承诺,给了他“食尸鬼”的悬赏者的名字,在这个短促的接触环节中,他得到了一个小人物的信任,他就像是一只谨慎的蜘蛛那样,沿着那根细细的线爬了上去。安安静静,不惊动一个人地渗入了那张并不怎么严密的大网——就像他曾在联邦调查局的内部网站上查看自己的通缉令那样,他翻找起机构人员的资料就像是从自己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那样简单。
还有撒沙,凯瑟琳的记忆对他是不设防的,凯瑟琳固然未必知道每个与她擦肩而过,或是说过一两句话人的姓名身份。撒沙却能用素描与电子成像将他们的面貌复制下来,接下来就是按图索骥,托网络发达的福,即便机构一再三令五申,不允许他们的“职员”在网络上留下可供检索的照片。但只要想,还是能够找到的。
“那么说,”别西卜明智地不去追根究底:“艾弗里。法莫是突然变成一个赫拉克利斯的?”
“在被开除出橄榄球队之后,”撒沙说:“大约两周的时间。”
“没人和他接触过,我是说,外人。”大霍普金斯说,捏着他儿子的一撮头发,那撮头发因为睡觉或别的关系,翘的格外厉害:“他周末也没回家。”
“那校内呢?”别西卜问:“教师,还是学生?”
“要说接触得比较多,”大霍普金斯说:“只有你们的教练,还有他的室友,他们比白纸还干净。”
别西卜回忆了一会,摇摇头,他也不记得艾弗里和别的什么人来往密切,在没出事之前,他和每个人都相处的不错,但没有深交的朋友,在出事后,教师和学生都离的他远远的,他提起了另一件让他奇怪的事情,在他的印象中,艾弗里可以说是个胸无大志的家伙,他在圣托马斯教会小学念了两年书(撒沙就是在那里和他认识的),在撒沙走了没多久,他也紧跟着转学了,转到格兰德,直接上了四年级。
他父母给他请了近半打的辅导老师,他的成绩却一直只能以差强人意来形容,但格兰德的推荐书是能在申请大学时加分的,他还成了橄榄球队里的一员!
“艾弗里想申请的大学位于一百二十三名,”别西卜困惑地说:“当然,有个橄榄球队队长的头衔是很不错,但这未免有点用力过猛。”
“他改主意了,”安东尼。霍普金斯说:“他想进曼彻斯特。”
“我就说橄榄球是种危险的运动,”撒沙讥讽地说:“尤其是对于大脑。”
“这是有原因的,”大霍普金斯耐心地解说道:“他有个姐姐,叫做费罗拉。法莫。”
别西卜和撒沙立即想起了那张照片,还有那对接近于完美的胸部。
“费罗拉。法莫的经纪人报案说,她是被几个抢劫犯打死的,警方也是那么结案的,问题是,费罗拉。法莫有个很爱她的未婚夫,他们就快结婚了,而这个男人是个经验老道的警察,就像电影上演的那样,他怀疑这件案子没那么简单,他去找了费罗拉的经纪人,没能获得有价值的线索,于是他又去找了费罗拉的搭档,他们也是一无所知,最后他找到了与费罗拉同一个经纪人的女孩,那个女孩开始什么都不肯说,但他终于还是从她的嘴里挖出了事情的真相。”
“事实?”
“费罗拉那晚是被她的经纪人带去参加一个隐秘的小型聚会,是的,就是那种聚会,其中有个年轻的男孩,是费罗拉的崇拜者。”
“那很好呀。”别西卜说,他知道那是什么舞会,一般而言,是不会出什么大错的,顶多会吸点粉末。
“经过我们不得而知,不过大概只过了十几分钟,那男孩就跑了出来,他想要打急救电话,被几个人拦住了,那时候费罗拉的女伴在另一个房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看到费罗拉被抬了出来,胸口缠绕着被鲜血浸透的羊绒披肩,男孩又哭又叫,说是他杀了费罗拉。她不认识那男孩,但她记得他曾骄傲地提起过,他将于下一年成为‘狮子会’的一员。”
“她告诉那个警察啦?”
“和盘托出。”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你说女孩?很不幸,她吸毒过量,死了;还是那个警察?他因公殉职了,他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他的搭档,一个叫做杰西的女警,她现在也已经失踪了。”
“艾弗里手上有证据吗?”
“如果有,我们就不必再讨论任何与他有关的事了。”大霍普金斯说:“他什么都没有,证据,证言,证人。”
“所以他想申请曼彻斯特,以为进了那所大学就能搞清楚是谁杀了他姐姐。”撒沙说:“如果他这次被踢出了格兰德,那么就什么事儿都不会有了,但他现在倒很是有可能申请到曼彻斯特。”他们分析过不下一百座大学,排名前十位的尤甚,别西卜申请大学的那一年。曼彻斯特正需要给他们的橄榄球队补充新血,一个经验丰富,骁勇善战的队长是很有点吸引力的。
“那个人既然已经做了那么多,”别西卜说:“他不会就这么不管不问了。”
“我只奇怪格兰德的校委会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宽宏大量起来了。”撒沙问:“只有教练推荐了艾弗里?”其他人呢?譬如说,道格拉斯?
“我知道的只有教练。”别西卜说。
“一个急着想签下一份合同的教练没那么大的说服力。”大霍普金斯心不在焉地整理着撒沙的头顶,撒沙的头发又软又细,只有那一撮格外不听话,他把它夹在手指间捋过,也缠在手指头上反方向地卷过他试了好几种办法,它依然顽固地坚守着自己不同与众的形态。
“那个人会想要影响球队的成绩吗?”
“那牵涉就太广了,他连格兰德都没有惊动,毕竟这不是能够公之于众的好事儿,”医生说,他往下看,发觉撒沙的注意力全在别西卜身上,于是他悄悄地捏住那撮头发,轻轻一抹,它就不见了:“我想,今后需要小心行事的,还是只有艾弗里。法莫。”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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