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阮秋秋临走前叮嘱了小薄荷许多注意事项, 在她和大灰狼先生离开后,小薄荷面对一屋子的雄妖,倒也不觉得害怕。
她坐在三阶火暖草边上, 节省的喝下几小口热水,然后拿起脚边装着一阶绿月棉的兽皮袋,一边注意着几只妖的情况, 一边开始搓线。
阮秋秋离开的时候留下了装着二阶治愈水珠的小木筒, 让她如果发现谁咳血就喂他们喝下。
但好在三个幼崽的呼吸都很绵长, 并不急促,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
小薄荷努力搓线,小眉毛却皱的很紧——
其实她有点担心独自离开的如意奶奶。
虽然如意奶奶临走的时候还笑着摸了她的头, 说自己三天之内一定会回来, 但小薄荷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
还有爷爷和哥哥们,今天也一大早就出去帮着捕猎了, 不知道有没有遇到危险。
小薄荷望向石床上伤痕累累的佘钦和熊滚滚,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心底越来越自责。
昨天晚上她不在族长爷爷的山洞里, 所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根据她这两天的了解, 一定是那三个平时就不怎么喜欢佘钦的狐族和纯蛇族的幼崽说了什么话。
大家都是被熊熊们捡回来的,可那三个妖却不知道为什么很有优越感,总是言语打击佘钦。
她和熊滚滚在的时候还好一些,那些幼崽会看在熊滚滚的爷爷是族长爷爷、看在她的奶奶很厉害的份上收敛一些。
但他们不在的时候,大约就会说一些难听的话。
他们也不敢和佘钦打, 但总是暗暗讽刺,让人很讨厌。
好像纯血的就比混血的要高贵。
小薄荷越想越气,但她不傻,听了好几天,也知道那些幼崽在被抛弃之前也都是被歧视的受害者,可正因为这样,他们反而在这样畸形的状态下,越发歧视别的妖。
纯血健康的妖族幼崽其实瘦弱的妖族幼崽、瘦弱的妖族幼崽歧视人类,再往下,还有更低等的半妖、妖族混血、还有被他们称为最肮脏的、最应该死的半魔半妖。
视线越来越模糊,小薄荷抬手努力的擦眼泪。
尽管卿如意有意隐瞒,但她和哥哥们还是知道,她的奶奶就是半妖半魔。
她的大哥莫猫就是半妖,她从来不觉得他们低人一等。
但她知道,佘钦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幼崽,虽然冷了点,但她和熊滚滚都是把他当朋友的。
那个半蛇半鹰的幼崽,也一直是她和佘钦共同照顾,熊滚滚偶尔会来帮点忙。
耳侧传来轻微的咳嗽声,小薄荷连忙手忙脚乱的把刚搓好的线条收好,拿着小木筒走到了石床边。
佘钦微睁开了眼,没料到还能活着看见小薄荷。
他先是愣了下,接着便想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你受伤了。”小薄荷看他这样,真的很生气,直接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腕,“不能乱动。”
佘钦紧紧咬着唇,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眼睛完全变成了竖瞳,像疯魔了一样,眼底有着一丝仇恨。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挣扎之间,小薄荷直接摔在了地上。
她脸上擦破了,但怀里的小木筒并没有倒,心想自己幸亏是抱着小木筒的。
佘钦也似乎如梦初醒,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做了不对,整个幼崽蜷缩了起来,把脸深深的埋在了被子里。
小薄荷看着石床上的血迹,整个都有些懵。
她不太懂现在应该要怎么办,只是攥着手里的小木筒,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要是秋秋姐在,遇到这样的情况,她会怎么做呢?
小薄荷抬手拍了拍衣服上的脏污。
她知道,当初渊首领的伤可是比佘钦还要严重的。
而且那头大灰狼,还是森林传说,凶得很,说不定每天晚上都要虎视眈眈的舔秋秋姐好几遍,只是一直舍不得吃……
小孩子的想象力真的很丰富,小薄荷并没有任何有颜色的想法,她真的以为渊某狼是很想吃阮秋秋。
而她口中,每晚都被舔的湿哒哒,时刻有被吃风险的阮秋秋,正有点怀疑人生的站在雪地里,看着自家狼夫君一招就将那只把田秀和熊朵朵他们打成重伤的老黑蟒拍成了蛇形。
她有点恍惚的打着伞,另一只手攥着根本不需要排的上用场的矛刺,深刻怀疑她先前的担心是不是太多余。
大灰狼先生身侧悬浮着许多淡黑色的蝴蝶,他甚至都不需要动手,那些如同流动一般的蝴蝶便顺着黑蟒咆哮着长大的嘴巴钻了进去。
老黑蟒很快就抽搐到浑身打滚,鳞片脱落。
渊诀拧着眉,狭长的眉眼间闪过郁气,他紧抿着唇,甚至懒得同这黑蟒废话。
“嘶~(小辈!你我无冤无仇,何必下这么狠的手?)”黑蟒妖被淡黑色的蝴蝶压制着,甚至都没办法化成了更巨大的蛇妖,只有半米粗十多米长,在雪地里翻滚挣扎。
巨大的蛇身碾压着雪花,伴随着浓郁的血腥气冲天而起,看起来确实很唬人。
“夫人,小心些。”渊诀根本没有理会完全在垂死挣扎的老黑蟒,只轻轻跳动,落在了阮秋秋身边,挥着衣袖,将那些血雾全都阻隔在外。
阮秋秋:“我注意着的。”她回应着,看见大灰狼先生手指上不小心沾染到的一滴鲜血,皱着眉,凝聚了一团温水,帮他洗了干净。
躺在地上痛不欲生的老黑蟒:“……嘶(操。)”这狼打着架还带夫人,打着还跑回去洗个手,有没有考虑过他这只被打的半死的黑蟒妖的心情??
好歹他也是一方强者,就这么被蹂躏。
他打不过,难道还不能跑?
魔气刚入体,老黑蟒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只以为这些淡色的蝴蝶顶多让他受伤,若是他敢付出一些代价,定然就能挣脱。
眼里闪过幽幽的绿光,老黑蟒气到发疯。
他虽然只是四阶初期的修为,但自从踏上修炼这条道路以来,一直都很谨慎。
自从踏入四阶以来,他从来没有被一个妖形还没完全发育完的幼崽虐过,也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这只狼妖是什么来历?为什么能这么轻易的打败他?
口中不断吐出鲜血,黑蟒妖假装不再抵抗,心底却闪过数个念头——
他这次会出现在这儿,也是多方打听,得知距离冬熊部落很近的炎狼部落的首领受了重伤,所以才会觉得机会难得,想要霸占冬熊部落后山里宝贵的东西。
难道是炎狼部落那个谢羽突破了?但那也不可能拥有压倒性的实力,
渊诀明明重伤,总不可能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狼妖是渊诀吧?
不对,渊诀是残疾,面前这头狼也是残疾,难道,是渊诀故意往外放假消息吸引敌对的妖来屠戮??
心头只是短短掠过这几个念头,甚至还不出三秒,老黑蟒立刻瞪大了眼,巨大如铃铛般的眼里满是真心的恐惧。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修为在飞速消失??
“嘶!!!(操,你是渊诀,你是渊诀!你好卑鄙无耻啊!)”老黑蟒哀嚎一声,“嘶!(居然欺骗了整个大陆,说自己残疾,故意吸引妖来然后屠戮,吸取他们的修为,还霸占了冬熊部落。)”
“嘶嘶(你身边这个绝世美人是你抢来的吧?连花一样的姑娘都不放过太无耻了!!)”
阮秋秋:“…………”她有点心情复杂,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为老黑蟒夸自己是绝世美人感到高兴还是该为他居然辱骂大灰狼先生感到气愤。
但不得不说,这只老黑蟒的想象力真的很不错,说的头头是道条理清晰。
如果真的是对渊诀不太了解,相信大灰狼先生森林传说的妖族,八成就要被欺骗了。
可惜,她还真不是大灰狼先生强抢回来的。
阮秋秋本以为自己看到黑蟒会很生气,会很想骂他,但当她真的见到了这只恶心到看他都觉得脏了眼睛的黑蟒妖之后,根本没有任何骂他的欲望,只想让他赶紧死。
这种会虐杀幼崽的老妖怪,多活一秒她都觉得对不起被他硬生生拔掉全身鳞片的小佘钦。
而眼瞅着阮秋秋和渊诀的表情有些变化,老黑蟒的眼睛蓦的一亮,快速调动妖核里还能调动的妖力,眨眼之间变成了人形,燃烧妖力,飞快朝远方逃窜。
他算盘打的很响,先语言挑衅,而后趁着大灰狼先生动怒的时候快速逃跑。
可惜,他变成人形、燃烧妖力后不仅没有挣脱淡黑色蝴蝶形成的囚笼,反而发现自己的修为下降的更快了。
“怎么会??”老黑蟒满眼诧异,只来得及说出这句话,那些淡黑的蝴蝶便堵住了他的嘴,让他皮肤上隐隐浮现出一串串血珠。
“别看。”大灰狼先生双眸发寒,宽大的手掌轻轻挡住了阮秋秋的视线,语气里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
阮秋秋虽然不会害怕,但也并不是很想看到,闻言干脆配合田螺灰狼先生,闭上了眼睛。
渊诀轻勾起唇,视线在落到老黑蟒身上的时候却阴沉的可怕。
他看着满眼惊恐的老黑蟒,语气冰凉,“你是用那只手,打的熊滚滚?”
老黑蟒闻言瞬间满脸惊讶,似乎没有想到渊诀会和冬熊部落的妖认识。
他很想狡辩,但嘴巴被堵着,根本没办法开口。
老黑蟒有些后悔,他早知道,就离开这儿了。
都怪那些熊妖太好欺负,他才会放任自己心底一直深藏着的血腥,养了数只下贱的妖族混血幼崽,时不时就在那些幼崽体内装上魔爆石,炸熊妖玩。
这渊诀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没事为什么要装残疾??
手掌不断的抽搐,疼痛感越来越浓烈,体内的修为迅速流逝,老黑蟒心底满是恨意和不甘心。
但他也知道,今天怕是逃不了了。
原本以为在生命大限之前,偶然得到了进入冬熊部落后山宝地的信物,他就能从此一飞冲天跨入妖王的修炼之路。
可谁想,如今却在一头狼崽身上翻了船。
老黑蟒垂死挣扎,甚至想要跪下来求饶。脸面这种东西,对于他这种用阴毒手段出名的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可惜,渊诀根本不给他求饶的机会。
黑蟒妖只觉得自己身上不自觉的浮现出了一层层鳞片,那是他多年蜕变下来最坚硬的一层。
“你是用那只手,拔下佘钦的鳞片的?”耳边宛若鬼魅般传来不掩盖杀意的声音,老黑蟒惊恐的瞪大眼,发现他的鳞片正在一片片的被那股奇特的妖力拔下来。
鳞片带着血肉、撕裂下来,痛的他几乎快要失去了意识。
“嘶、嘶!(啊啊啊!)”心口涌起怒意,老黑蟒知道自己不可能活下去,当下不再犹豫,操控着着妖核想要自杀。
“去。”大灰狼先生冷笑一声,抬起手掌,指尖飞舞出许多淡黑色的蝶翼,像一层层铺天盖地的阴云,姗姗飞动,优雅的停留在浑身鳞片浮现的老黑蟒身上。
“咔擦”、“咔擦”
清脆的声音响起,阮秋秋睫毛轻颤,似乎听到了鳞片脱落下来的声音。
她攥紧了手,并不觉得恐惧和害怕,只是安安静静的等待一切结束。
过了许久,也可能只过了十几秒,一直覆在阮秋秋双眼上的修长手掌落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烤蛇肉的焦味。
阮秋秋睁开眼,发现面前已经没了老黑蟒妖的影子,雪地上甚至连血迹都没有,阮秋秋以为会有的烤焦的鳞片也没有。
甚至,阮秋秋发现,老黑蟒的院子也已经被这头狼给烧光了,雪地上只留下了一些印子,干净的很。
她有些哭笑不得,心底的郁气也消散了许多。
很快,阮秋秋就发现地面上零零散散落着不少东西,有烧黑的木块、玉佩、灵石、其中似乎还有一枚蛋?
阮秋秋眨了眨眼,从那堆东西上收回了视线,看了眼身侧的大灰狼先生。
渊诀不知何时接过了她手中的伞,正站在她身边,一袭黑衣干干净净,表情清冷中夹杂了一些委屈,眉眼紧紧盯着她,好像是担心她会嫌弃自己刚刚下手太狠。
阮秋秋干脆抬手,把手里一直攥着用来以防万一的矛刺收好,放在了根本不需要带出来的背包口袋里。
“结束了?”她问渊某狼。
渊某狼:“……还差一点。”
阮秋秋望着他担心的双眸,无奈的弯起唇,挽住了他的手臂,“夫君,你不会担心我害怕你吧?”
大灰狼先生:“……”
他眼尾一下红了,微侧过头,假装自己没在意,“狼……没有。”
阮秋秋笑了下,决定不跟这头别扭的大灰狼一般计较。
虽然知道渊诀不需要她扶着,阮秋秋还是搀着他,一人一狼就那样慢慢挪到了老黑蟒遗物掉落的雪地里。
大灰狼先生操控着蝶翼,将那几个物品全都悬浮着飘了起来。
阮秋秋默契的抬起手,制造出了好些水团,将那些东西都洗的干干净净。
有几团水雾打在了淡黑色的蝶翼上,看起来有点点可怜。
渊诀轻勾起唇,望着阮秋秋的侧脸,心口掠过一抹悸动,像被春日潮湿柔软花枝扫到了温热的面颊,浑身血液停滞后疯狂的叫嚣起来。
他怀着不可告人的坏心思,修长的指尖轻碾,那像搬砖工一样辛苦扛着灵石等物的蝶翼就好像被他的小夫人凝聚出来的水珠打湿了翅膀一样,扑棱着往下掉。
阮秋秋微睁大眼,还以为大灰狼先生在刚刚和黑蟒妖搏斗的过程中不小心受了伤,当下也顾不上清洗老黑蟒留下来的东西了,只略焦急的抬起头,“怎么了?受伤了么?”
渊某狼瞳仁猩红,视线认真的望着阮秋秋,好半天才沙哑着声音说,“狼……被秋秋打疼了。”
阮秋秋:“……??”
“要……”田螺灰狼声音郁郁,好像真的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垂下长睫,“要咬夫人一口才能好。”
阮秋秋:“…………”
??
阮秋秋有点呆滞,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慢慢的变红,望着俊脸比她还红上一些的渊诀,有点不敢相信她居然有一天会从渊诀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明明有点小无耻,但大灰狼先生大约也知道这一点,愧疚害羞到狼耳都出来了。
刚刚和老黑蟒战斗的时候,他可是连半妖状态都不愿意拿出来的。
这样的费尽心思、小心翼翼撒娇的渊某狼,不仅不让她觉得反感,反而觉得有点可恶的、该死的甜美。
阮秋秋心口像织成了一张棉花糖般柔软的网,那头像她自己一样的小鹿拼命的往名为“渊诀”的那张网里撞。
她干脆踮起脚尖,脸颊发烫,在漫天大雪之中,轻轻吻了吻渊诀的唇角。
她觉得还有些不够,干脆学着这头狼,又踮起脚,啾了他一口。
寒风吹起他们的衣摆,“哗啦啦”的声音很明显,甚至凌冽的风吹打在伞面上,发出了一点刺耳的声音。
可这些平日觉得寒冷吵闹的声音,现在却好像全都被自动消音了。
整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们。
柔软的唇碰触后又分开。
阮秋秋很卖力的踮起脚尖轻吻她的狼。
可惜,某人总是想的比行动要好很多。
原本计划着一定要让大灰狼先生见识见识她这个老司机的厉害,但只是轻吻了一下。
阮秋秋就觉得有点手脚发软了。
她拼劲全力垫着脚,啾了某狼几口,就有点累了。
毕竟大灰狼先生比她高很多,又红着脸傻了一样挺直脊背站在原地,搞得她每一次都要很费劲。
当然,这些话,阮秋秋不太好意思说出来。
她假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做,双颊发烫的将洗干净的东西装进了背包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大概会下个月月初or月中完结吧,这段时间渣沐都会努力双更的!
约了大灰狼先生狼设,到时候出图发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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