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清楚这种感觉了。
阿纳斯塔西娅接过女仆递来的医药箱,走到吉安娜身边,小心地为她包扎伤口。
血液被洁白的纱布遮盖,消失在空气中。
我默默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我能够恢复正常,我期待一切我所抗拒的都不会发生。
紧张的睫毛缓缓张开,重新映入眼帘的世界,被大块大块的红色覆盖,深浅不一的生疏渲染,加重了深红的痕迹,让暗色的墨迹污染了整幅画面。
它一旦出现,就不会消失,我不该如此侥幸的期待奇迹。
吉安娜指着自己的裙子,还在喋喋不休的数落尤拉,“我的裙子,这可是我苦苦等待了两个月,预约的最高级的裁缝,都怪你。”
无声的世界里,她的脸在怒火的冲击下变得夸张,肢体动作的细节反倒被放大,像是被刻意扭曲的场景充满了不协调的怪异感。
每个人都很冷静,西里尔连头也没抬的重新倒上了一杯酒,连安德廖沙也开始饶有兴趣地玩飞镖。
是啊,这不是需要激动的事情,弗洛夏。
我催眠着自己,不过是一些血液,你见过的,罗曼诺夫手帕上的血渍也被洗掉了。坚强一点也许就会过去了,只是一些血液,由一次意外造成的,没有任何特殊的含义。
是这样吗?
真的是这样吗?
反对的声音开始质问,它的强势使对抗走向毫无悬念的结局,虚无缥缈的安慰节节败退,失去了最终控制的权利。
握着杯子的右手开始颤抖,黏腻的汗水险些握不住光滑的杯壁。我急忙用左手包裹住右手,让晃动不那么明显。
回忆鬼魅般开始浮现,断裂的青色血管,疯狂地喷涌而出,疼痛被束缚在躯体深处,在腥气里绝望吼叫。
压迫、挣扎交相辉映,不断上演着一幕幕眼花缭乱的奇怪场景。演员们涂上夸张的油彩,挂着诡异的笑容出现在肃穆的追悼会,流下五颜六色的泪水。他们看起来难过极了,即使被定住的嘴角有些僵硬,也绝对不会影响每个人出色的发挥。
在这场出色的戏剧演出中,每一个人都是主角,每一个人又都无关紧要。因为我看见了。
绑在黑色的棺木中,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不能这样的,你知道的。
弗洛夏,弗洛夏,别再想了。
弗洛夏···弗洛夏····弗洛夏·····
弗洛夏···弗洛···弗····
不,宋恩,是宋恩才对。
我的名字是宋恩啊。
阳光混入窗帘后的角落,铺天盖地的不安在冰冷的灯光无处遁形。我握紧手中的杯子,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耀眼明亮的大吊灯下,事物都被蒙上一层柔光,看起来温和无比,可实际上,是用力伸直手也够不到的距离。
我好像又孤身一人了,阴影从脚尖开始盘踞,逐渐将我吞噬。没有一个能够自我治愈的地方,在空旷的穹顶之下,我的一切都被摊开,堆在脚边。
恐惧幻化成真正的光,无情地将我包围,额头的冷汗流进寻找着安德廖沙的双眼,盐分刺激出隐秘的酸疼。
肺部似乎被攻陷了,活性细胞被病毒一个个感染,毫无生气的灰色正在蔓延。
失去功能的肺叶让我没办法开口说话了,我想对安德廖沙说,哥哥,我想要离开这里,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
安德廖沙的背影就在咫尺之遥,他的又一次命中引起了包括吉安娜的赞叹。他离我这么近,却没办法听到我的呼救。
寂静一片的世界里开始出现不和谐的杂音,呲呲伴着耳朵传来的痛感。
我睁大眼睛,瞳孔里却映不出任何倒影,像是在另一个时空等待,即将发生的未来。
猛然间,像被扭到了最大音量,呲呲的声音尖锐的插入耳膜,疼痛感剧烈地呼啸。
“砰————”
形状各异的玻璃碎片散落在褐色的茶渍间,浅色的地毯上的污渍,肆无忌惮的吮吸、蔓延,丑陋的刺眼。
chapter 33抑郁末路
停止了。
漫长到我以为会折磨我一辈子的声音停止了。
四周猛然间安静下来,玩闹的人们将目光投向我,而我飘忽的视线四处乱晃,找不到落脚点。
“弗洛夏,发生了什么,你还好吗?”阿纳斯塔西娅拉起我的胳膊,一脸担忧。
我努力调整好焦距,才看清了她的脸,她的表情生动又真实,这才是一个正常的小姑娘。
我该点点头的,回复一位淑女的关心是有礼貌的表现,可我只是看着她的脸,又好像透过她的脸看向别的地方。
突然,身体被另一股很大的力道扯离满地的玻璃碎片,然后摇摇晃晃勉强站稳了身体。
罗曼诺夫冷漠的脸庞映入我的眼帘,他的声音升起可怕的阴翳:“别想了。”他的脸上带着轻易可以分辨的怒气,让他美丽的深蓝色眼睛更加明亮。
胳膊传来一阵疼痛,我反射性地想要摆脱,然而微弱的挣扎只让他握得更紧。
我不解地盯着他,他的身高使我不得不仰着头,光线有些刺眼,眨巴眨巴眼睛适应闪耀的光芒,它缓缓填充到我们之间。
透过在虹膜上反射过的光芒,我看向罗曼诺夫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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