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骞就是在这里开启了他的青春期。青春期意味着反叛,意味着躁动不安,也意味着甚于以往的好奇。于是,在一个百无聊赖的炎热夏日的上午,周骞鬼使神差地盯上了母亲的内衣。
时至今日,周骞仍能忆起当时的感觉——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尽管十分担心父母会在上班时间突然回家,却仍被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笨拙地将母亲的内衣穿在自己身上。他从没想过要这样做,也从未看过别人这样做,一切都仿佛出于本能。他被那些衣物束缚着、摩擦着,身体就像着了火一样,下面硬得像根铁棒。他在母亲的衣柜里继续翻找,丝袜、塑身衣、连衣裙……凡是能让他感到兴奋的,他全都往身上套。他在高度的紧张和忙碌中体会着这些衣物的触感和味道,这种感觉无比美妙,很快,他迎来了人生中第一次生理高潮。
接下来的大半天里,周骞在惶惶不安中度过。不止担心这件事会被母亲发现,也担心自己的身体。那时的他还完全不知道高潮是怎么一回事。
虽有不安,可那种美妙的感觉却一直萦绕在他心间。第二天,他在窗前看着父母出了小区,便迫不及待地冲到母亲的衣柜前,喘着粗气滴着汗,找出让他更加兴奋的内衣和裙衫。虽然事后他有了更深的负罪感,在心里骂自己是变态,发誓这种事以后再也不干,但到了第三天、第四天,他依然如此。一天天过去,他挂胸罩搭钩的动作越发熟练,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自慰,母亲却从未对她的衣物产生过任何怀疑,这一切让他满怀成就感,负罪感随之变淡。
直到有一天——
假如不是从小就住在那栋傲视周边平房群落的三层小楼的顶层,或许周骞会养成拉窗帘的习惯。
尽管新家的每个房间都安了十分精美的窗帘,他却视而不见,晚上睡觉也不拉上,只把它们当作某种带褶皱的妆点。
既然晚上都不拉窗帘,白天当然更不会。
于是,某天他穿着母亲的内衣,正沉浸在高潮的余韵之中,却忽然瞥见窗外斜对面靠上一点的位置,有什么东西闪了一闪。定睛望去,一个男人端着望远镜,似乎正朝他这边看。
激情的余温霎时化作冷汗,他立刻拽过毛巾被钻了进去。
窗外阳光灿烂,不时传来少年们呼朋唤友的声音,他却像一条湿答答的沾满不洁之物的蚯蚓一般,紧紧地蜷在黑暗中,心惊胆战。
保安盯着铭久,问:“6号楼的几零几?”
“504。”晴夏抢到铭久身前,还朝保安挤出一个笑脸。
保安立刻换了一副面孔,开了门。
“他好像很怀疑我的样子。”
走出一段距离后,铭久忍不住朝保安室看了一眼。
“或许是觉得你这张脸和身上的西装不太协调吧。”晴夏随口答道。
“这样啊……那以后不穿西装好了。”
“那你准备穿什么?”
“暂时没有想法,或许简单一点儿、随便一点儿……”
“那他一定会更怀疑你。”
“也是。”
由于开盘超过十年,翠薇花园已显露出老旧的痕迹,有几栋楼更是不见了号牌,所以铭久和晴夏稍稍花了一些时间,才终于确认了6号楼的位置。
立于6号楼楼顶的大型广告字已经残缺,以“翠薇”的拼音首字母为原型设计的logo,只剩下“c”在高空中颤抖。
铭久按下楼宇门上的呼叫按钮,504室无应答。
两人只好守在楼宇门前,等待进楼的机会。
“对了,我看你刚才朝他笑了。”铭久说。
“谁?”
“你。”
“我是问‘他’是谁。”
“那个保安。”
铭久这样问,并不是因为晴夏平时不爱笑。事实上,所有咒怨执事都不会笑,至少不会人类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当然他们也不会哭,更不会伤心、嫉妒、惊惧和愤怒,就像他们品尝不出人间食物味道,感觉不出冷热疼痛一样。正因为他们没有人类的情感和欲望,咒怨死神才会放心让他们去调查人间的咒怨,并监督人类的死亡执行情况。
“那也是一种伪装,”晴夏说,“必要时,你也应该笑一笑。”
“可我不会……”
“慢慢就会了。虽然明天你就成为正式的咒怨执事,但你要学的还有很多,我也一样。”
正说着,一个又黑又胖还扎着小辫儿的大男孩骑着电瓶车,从远处缓缓驶来。
铭久和晴夏自然而然地分开。
黑胖男孩一手握着车把,一手拿着手机,小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屏,电瓶车如同蛇行。
守在他对面的铭久瞅准时机,不动声色地用小手指按下了拍摄按钮。
黑胖男孩把车停到楼宇门一侧,上好锁,然后一边看着手机,一边从大短裤里费劲地掏出门禁卡,似乎并没注意到候在门口的晴夏。
铭久朝晴夏摇了摇头。刚刚,平板设备里的“受怨者信息对比程序”已经作出提示,“翠薇花园6号楼504室的男人”并不是那个黑胖男孩。
晴夏点点头,等黑胖男孩一进楼,她便立刻拽住楼宇门,不让它关上。
“进去等吧。”晴夏招呼铭久。
周骞从毛巾被里钻出来的时候,母亲的内衣早已被他的汗水浸透。他顾不上这些。他像蛇一样缩进墙角,贴着墙壁,缓缓靠近窗口,朝外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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