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漫长的等待过后,铭久终于忍不住再次踏上了那部由薄铁板焊接而成的锈迹斑斑的露天楼梯。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生怕弄出一丁点儿声音。
登上二楼之后,铭久特意等了一会儿,确定四下无异常之后,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到空屋门口。
在一个他自认为恰当的时机,他隔着门玻璃,朝屋里探了一下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认为自己一定是看错了,因为那间空屋里半个人影也没有。
于是他又朝屋里探了一下头。
还是什么人也没看到。
他干脆把身子完全挪了过来,脸几乎贴在了门玻璃上。
可他能看到的仍然只有地上的积尘和零星杂物。
就算窗口那男人可能是幻觉,但晴夏进这房间却是我亲眼所见,这栋楼只有那一部楼梯,而且除了上楼梯那短暂的一分钟,我的视线就一直没离开这门口,她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
猛然间,他看到那扇曾被自己打开过的北窗。
难道……
他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想,因为北窗上的塑料布还原封不动地蒙在那里。
不过,为了确定那塑料布不是某种障眼法,他还是走过去察看了一下。塑料布的四边果然牢牢地钉在木质窗框上,和他上次离开时一模一样。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前世
铭久闻声回头,发现晴夏和一个男人正在门口。
那男人看上去比铭久稍稍年轻一些,身材却比他要健硕得多。男人一身黑色打扮,嘴唇上还有一抹十分显眼的小胡子。
铭久从未见过这男人,但他注意到,那男人刚与他照面时,似乎愣了一下。
“你们——”
“应该是我先提问吧,”晴夏打断铭久,“你在跟踪我?”
铭久照实说是。
“理由?”
铭久刚要开口,却忽然看了一眼小胡子。
晴夏会意。她告诉铭久不必有顾虑,尽管说。
于是铭久便把自昨日与晴夏重逢以来,所观察到的她的所有异常行为逐个讲了一遍。
“我觉得……”铭久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觉得那些行为不像是故意做出来的,而是自然而然的本能反应。”
小胡子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晴夏也稍显紧张,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她和小胡子对视一眼后,问铭久:“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报告给经理吗?”
“我也不知道……”
“假如我不告诉你我会那样做的原因,你一定会继续探究到底吧?我以前好像说过,你很适合去当记者。”
“大概吧。”
小胡子插话道:“我劝你最好放弃,好奇心会害死人。”
“可我不是人,”铭久说,“我是咒怨执事,和死神一样不会死。”
大概是有乌云遮住了太阳,屋里的光线陡然变暗,本就背光而立的小胡子,脸色立刻变得更加阴沉。
铭久问小胡子:“你是咒怨执事,还是……”
晴夏连忙介绍:“这位是仲武,他和咱们一样,也是咒怨执事,而且是咱们公司里资历最老的执事。”
“之一。”小胡子说。
铭久对晴夏道:“他或许和你一样,但肯定和我不一样。”
天光更加暗淡,空屋渐渐被沉默填满。
“说下去。”许久之后,晴夏终于开口。
“刚才光线好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衬衫领子有点儿泛红——就是紧贴着脖子的那一圈儿,很细,也很浅,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据我所知,在人类世界里,那是汗液侵蚀的标志。”铭久说。
晴夏暗暗叫苦,咒怨执事的视力的确比人类的要敏锐一些,可她和仲武面对面站了这么久,却一点儿也没注意到他的衬衫领口变了色(那毕竟是件黑衬衫),而铭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便捕捉到这一破绽,显然不只是视力好的缘故。
“除非……这是一件被人类穿过的衬衫。”铭久补充道。
小胡子冷冷地注视着铭久,棱角分明的额头上青筋凸起。
接下来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假如不是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卷起了地上的灰尘,铭久几乎要怀疑房间里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都已静止。
“你们……”
他想问:你们要不要解释一下?
但他没说出来,他能看出他们并不想解释。
然而晴夏却忽然看了仲武一眼:“告诉他吧。”
“不行!”仲武斩钉截铁道。
“总比他自己寻找答案要好,”晴夏说,“如果能多个帮手,也算是件好事。”
“以我的经验来看,人一多反而容易坏事。”
“即便不是为了让他帮我们,我们也应该告诉他。他有权利知道这一切,毕竟他和我们都是一样的。”
“他有没有这个权利,你说的不算,我说的也不算,老天说的才算。”
晴夏转向铭久:“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告诉你,不光是为了我们,也是为了你。”
“会给我……带来麻烦?”
“大麻烦。”仲武说。
“到底要不要继续追问下去,你自己决定吧,”晴夏说,“你决定之后,我再决定到底要不要做出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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