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良好心态在她三十三岁这年崩裂,一切都因为出轨。
婆婆成为植物人后,她仍心有余悸。她总觉得婆婆已经掌握了她的出轨证据。假如真是那样的话,一旦婆婆苏醒(理论上仍有这种可能),她或许立刻就会陷入众叛亲离的境地。
到那时,就算家丑不外扬,她也将被婆家人牢牢地钉在耻辱柱上,永远别想将污名甩脱,父母也无疑会被她连累得抬不起头,儿子和女儿也会因有她这样的妈妈而感到耻辱……
这还只是她能想到的后果。
惴惴不安之下,她鬼使神差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要是婆婆再也醒不过来的话就好了。
有这样的想法,并不等于她真的盼望婆婆就此死掉。那只是一瞬间的意识,完全出于人类的自我保护本能。在面对真正的威胁时,再无私的人类也会倾向对自己更有利的一边。
在冒出这样的想法之后,她倍感羞愧。此后她再也没让这可耻的想法在脑海中出现过。错的是她,婆婆不该为她受罪。正是迫于这样的负罪感,她向伊郎提出了分手。她爱伊郎,但她知道他们的关系是不正常的,是错误的,是没有结果的。如果他们的关系继续,也许还会有更大的灾祸降临到她身边的人而不是她自己身上。她不想那样。
或许她应该再早点儿抽身离开的,那样可能就不会有现在的危险了。
想到这里,李玫看了一眼时间。
离勒索者和她约定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这并不意味着她有更多的准备时间,这只意味着煎熬,对她而言,此刻每一分钟都漫长得如同一天。
真的要自己拿着钱去和勒索者见面吗?
随着时间的推移,好不容易稳定的情绪又重新焦虑起来,已经确定的想法也开始左右摇摆。
最明智的选择可能还是报警,她想,就像电影和电视剧里演的那样,那些被坏人捉住把柄的主人公,无论抱有怎样的侥幸心理,无论怎样努力,总是斗不过坏人。因为坏人往往躲在暗处,坏人往往更掌握主动权。与其付出惨重的代价,却仍事与愿违,还不如一开始就寻求警方帮助,把损失降到最低。
然而勒索者就像能感应到她的心理变化一样,不失时机地发来了信息。
如果到了约定时间你不来,或者来的是警察或你找的其他什么人,我保证我会在被他们控制住的前一秒,把视频和照片发给所有人。别干傻事。
短短的几行字,就像一道道沉重的锁链,将正试图爬向安全地带的李玫又拽回了深渊的边缘。
自我保护的本能再度开启:要是那卑鄙的勒索者能自动毁灭就好了,连同那些视频和照片,立刻毁灭,永远永远都不要再出现。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如果诅咒有效的话,勒索者们早就毁灭二十次以上了。与其期待勒索者自行毁灭,她还不如直接毁灭自己,一了百了。
可是她又觉得,即便毁灭自己,恐怕也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我到底该怎么办?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问问伊郎,但她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人在国外,想必已经开始新的生活,我不该打扰他。何况以他的脾气,一旦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一定不会坐视不管,而我并不希望他为我冒任何风险。我宁愿他怯懦一点,也不愿看到他为我怒发冲冠。
不管怎样,就让一切到我这里为止吧。
她终于下了决心。
两个小时后,晴夏呼叫铭久:“她既不在单位也不在家,还有可能去哪儿?”
她喘着粗气。如果不是因为李玫是目前伊郎唯一的“护身符”,她根本不可能挂念这位出轨人妻的安危。
“这个……我也不清楚……”铭久查阅着统计信息,“不过半小时前,她又向自己和那三人各施加了一次咒怨,这已经是她两个小时以来的第五轮施怨了。”
“所以?”
“所以……我猜她会不会和那三人在一起?或者正在逐渐接近他们?”
“可能吧。把他们的地址发给我。”
“可他们三个并不住在一起,”铭久的目光跳过那张以烂尾楼做背景的图像,“从地图上看,三个住处隔得很远,你一个人肯定查不过来,要不要我去帮你?”
“不用。你留在公司对我帮助更大。这里我可以找仲武帮忙。”
与此同时,李玫一身轻便打扮,带着装了现金的提包走进一处位于市区西部的空置楼盘。
四下里不见半点儿人影,李玫举目细看,大部分楼房都未装门窗,有的甚至才刚打好地基,也不知道已经停工了多长时间,根本不像有人住的地方。
或许对方也是迫不得已才做这种事,并且为此提心吊胆,所以才特意找了这样一个容易隐蔽也容易逃脱的地方吧。直到此时,她依然抱有幻想。
右转,第二个单元门,七楼。
勒索者显然正在某处注视着她。
她朝右边那栋楼看了看,却只能看到一片冰冷的灰墙和一个个阴森的窗口。
快点。
她别无选择,只能顺从地登上楼梯。
千钧一发
李玫登上七楼,找了好久,才终于发现了一扇被破旧苫布遮挡着的门洞。高空中的寒风甚烈,整张苫布朝门内凹着,就像一张巨口,不时发出瘆人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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