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从来都没关心过她,他想,我是个不称职的爸爸。
离开住院部后,铭久为免自己在空旷的院区内太过显眼,特意快走几步,汇入门诊楼前的人流。
结果竟与成杰意外相遇。
“你隔离结束了?”成杰问。
“嗯……结束了,”铭久迅速调整情绪,“我来调查一位受怨者。”
成杰点点头:“我也是。回见。”
铭久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还没走出几步,他忽然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我和成杰从来不曾有过如此简短的对话。
成杰似乎对在这里遇见我并不意外。
他刚看见我时,眼神倒也有过波动……只是那种波动并非吃惊,而像是恐慌。
还有我说来调查受怨者的时候……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详细打听一番,没准儿还会打这单业务的主意。
想到这里,他连忙回过头去。
人群中早已不见成杰的踪影。
有没有可能是我想多了呢?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因为他猛地想起——
刚才两人对话时,成杰自始至终都未露过他的标志性笑容。
成杰回到住处时,天已经完全黑透。
倒不是有什么非要忙到这么晚的事,他只是单纯地不想回来。
或者说,害怕回来。
因为那些黑色的塑料袋。
可他又必须回来,哪怕只是为了看一看那些塑料袋。
一半的原因是出于担心,一半的原因是出于猎奇。
打开入户门后,他并没急着进屋,而是先听了听屋里的动静。直到确定没有异响之后,他才迈了进去,同时迅速拍下墙上的开关,整个客厅霎时灯火通明。
入户门依然开着,他扫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并做好了随时退出门的准备。
看起来一切正常。他把门轻轻带上,然后将书房和卫生间的灯依次点亮。
他走进卫生间,查看了门后和吊顶,出去时,不小心绊到了立在一旁的墩布。
墩布杆砸在马桶上发出脆响。
他连忙将墩布摆回原位,并将墩布头捋成原来的模样。
墩布头里藏着一台微型监控器,正对着入户门。
自从通过晴夏的存储卡找回前世记忆后,他变得更加多疑。他总担心周瑗会派人搜查自己的住处,因此每次出门前,都要将生活垃圾、异味等仔细清理干净,同时布下监控,以便及时掌握情况,避免被动。
他特意在客厅和书房虚设了两个监控器,目的就是让入侵者麻痹大意。
就连曾是绝代杀手的仲武都没能识破这个障眼法——一想到这点,他便忍不住沾沾自喜。
接下来,他打开餐厅和厨房的灯,然后小心翼翼地登上厨房的窗台。
片刻的犹豫之后,他最终还是拉开了窗户。
窗外安的是那种向外延伸、可置物的防盗网,上面架着一只粗糙的长木箱。
尽管明知道木箱并无异常,他还是从窗台上抓过一把羊角锤,将箱盖上的铁钉一一起了出来。
刚一掀开箱盖,里面的塑料袋便随着寒风扑喇喇作响。
他连忙将箱盖合上,拼命按住。
好半天,他才终于卸下恐惧,然后再次掀开箱盖,清点塑料袋的数量。
他一共数了三遍。二十个,数目没错。
本来应该是二十二个塑料袋,有两个已经被他销毁。
毕竟,无论在人间还是死神界,这都是对他极为不利的证据。
他是利用公司的殡葬业务来销毁证据的。借着工作之便,将塑料袋藏在即将入炉的纸棺或逝者遗物中,烈火自会帮他掩盖罪行。
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他不敢一次放太多塑料袋。他也无法将太多塑料袋放在身边,随时处理。因此,两天过去,他只销毁了两袋证据。
进度太慢了,他心想,这样的效率简直让人抓狂。
可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要处理的是二十袋被分解的人类的躯体,不是二十袋垃圾。他既要躲过人间的警察,又要瞒过周瑗。要同时实现安全和高效很难。
好在气温够低,足以冷冻这些躯体。
想到这里,他用羊角锤捅了捅那些塑料袋,果然每一袋都硬邦邦的。
他本想再用手摸一摸,甚至想探进袋里,零距离感受被冷冻后的躯体的质感,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妄念。
他害怕被仲武再咬掉一根指头。
此时的仲武就躺在木箱里——确切地说,是他的魂魄躺在木箱里。
尽管躯体已被分解、失去生命力,但他的意识仍然清醒。
那天,他刚一拧动成杰卧室的门把手,立刻被门锁机关释放出的高压电流击晕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一阵阵刺痛中醒来,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他很快察觉到,自己并非身处黑暗,而是无法睁眼。
他用力挣扎,可身体却丝毫不能动弹。
他尝试呼救,结果发现有东西塞在嘴里边。
他只能靠被胶带封锁的听觉来判断,那个爱贱笑的小子似乎就在跟前。
他万分懊丧,前世历经无数大风大浪,如今竟这般窝囊。
只要我有机会——哪怕那机会微乎其微——我一定会杀了你,我会让你死得很惨,他在心里咬牙切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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