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江虐文系统犹豫片刻,总觉得这是一个非常良好的兆头。
它暗戳戳用权限调整了任务细节,故意拿乔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叮!任务完成!]
[下不为例!以后一定要继续保持这种积极向上的态度。]
[任务奖励已下发,请注意查收!]
裴烬拧眉感受了片刻:[就这?]
[怎么了,看不上嘛?]绿江虐文在他识海里不悦地伸出两根小光条,像人一样抱起胸来。
[这一次,可是足足给你加了十年寿元呢!!]
裴烬冷嗤了一声:[倒扣时动辄便是百年,往回加就只剩下十年,你当我是叫花子?]
[你你你——]
绿江虐文系统重重哼一声,[如果不是你非要任性妄为,提前离开寂烬渊,我们会一起被天道意志追杀吗?我还没有生气,你生什么气?]
说到这里,它越想越委屈,嘤嘤嘤地开始抹眼泪,[真是跟鸡随鸡,跟狗随狗,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宿主,不争气哇——]
[闭嘴。]裴烬皱着眉压下眼睫,耐心彻底告罄。
他识海中两道声音叽叽喳喳缠在一起,他原本就头昏脑涨,此刻更觉得头痛。
不远处的厢房中对话仍在继续。
“你怎么还在犹豫?时间不多了。”
“若你想要一举炼成,今夜就必须要献祭最后一抹纯阳命格之人的神魂。否则,之前我们中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鬼面罗刹冷声道,“究竟是叶凝阳,还是一步之遥的宏图伟业,你自己选。”
一阵死一般的沉默之后,另一道声音语气很沉:“当真没有别的办法?”
“那个叫空青的潇湘剑宗外门弟子,不也是纯阳命格吗?用他的神魂为何不行?”
“你还好意思对我提他!”
鬼面罗刹语气染上凉意,“是你确凿告诉我那小子是纯阳命格,我才会贸然出手,结果呢?却是折损一条分身,元气大伤,却一无所得!”
片刻之后,另一道声音才缓缓传来:“你的分身少说也有悟道初期的修为,他们三人最高却也只有合道境,怎会能伤了你?”
“怎么,你是在质疑我?”
鬼面罗刹不悦嗤笑一声,语气更加冷淡,“我警告你,多余的事情不要问。”
“你只需要知道,害得我元气大伤的那个小子,根本就不是纯阳命格!”
温寒烟眸光凝固,假的?
房中另一人反应比她更加激烈。
“怎么可能?!司星宫的法器分明探到了他的命格,我亲眼所见,正是纯阳命格!”
“司星宫的法器算什么,哪里有昆吾刀本身来得精准?”
鬼面罗刹似是想到什么,语气微微一僵。
“总之,靠近那小子之后,昆吾刀没有丝毫反应。事实胜于雄辩,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西贝货。”
另一人沉吟片刻:“若当真如此,定然有另一人替他伪造了命格。此人必然是真正的纯阳命格之人,不仅如此,想要骗过司星宫的法器可不简单,此人得有能够移形换影的本事。”
“能做到这些,修为定不在归仙境之下。”
顿了顿,他声线沉凝,“莫非是你招惹来的浮屠塔的麻烦?”
“少说废话。”鬼面罗刹语气一急,字里行间森冷鬼气横生。
“如今当务之急,是快些把事情办完。别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我将炼刀的方法告诉你,纯阳命格之人的修士归我。”
“巧得很,此刻我神功即将大成,也只差一名纯阳命格的血肉大补。”
“到那时,就算浮屠塔玄罗殿巫阳舟亲临,也难奈我何!你我二人联手,放眼整个修仙界也不惧任何人,云澜剑尊更是不值一提!”
说到这里,黑雾剧烈翻滚起来,像是袖摆一甩,鬼面罗刹屈指成爪。
一道朱红的身影瞬间掠来,被黑雾卷着拖到鬼面罗刹脚边。
温寒烟所站的位置正好能够远远透过窗柩,窥见房中一角。
叶凝阳双眸紧闭,身上披着一件朱红绣金枫的斗篷,脸色惨白地躺在地上,人事不省。
她心头一跳,便听见鬼面罗刹诡笑两声。
“你倒是狠得下心来,不仅在鲛人膏中加了‘阴灵鬼泪’,就连斗篷也不放过。”
狰狞鬼面在黑雾之中若隐若现,更显诡谲,“不过,我就喜欢同你这样不拖泥带水的人共事。”
“不过,你此刻犹豫也是人之常情。”
鬼面罗刹道,“你当真要为了叶凝阳放弃一切?”
另一人沉默许久,久到像是失了声,才缓慢地吐出一个字。
“……不。”
鬼面罗刹似是快意,大笑几声道:“好魄力!不过事先说明白,可不是我存心要你难做,只是这世间唯独纯阳命格的神魂,才能镇住昆吾刀的凶煞之气。”
“你或许有所不知,当年裴烬是如何祭刀的。乾元裴氏当年可是享誉一方的世家大族,裴氏子弟命格各个至阳至纯。”
“他那样心狠手辣之人,裴氏上上下下三百五十八条人命,他可是一个也没有放过。再加上他生来性情邪祟,这才勉强压下昆吾刀的凶戾。”
“你我又不像裴烬那般阴邪,再不下些血本,如何镇得住?”
“到时功败垂成,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另一人又是沉默良久,声线染上几分涩意,似是挣扎。
“可祭刀……需要以你的秘法将血肉骨髓全部吞噬蒸发,只剩下一抹神魂。之后,再将这抹神魂丢入邺火之中反复锤炼,直至半融于天地,才注入昆吾刀中。”
“这过程之中,还要使人全程保持清醒,实在太过痛苦。”
鬼面罗刹哼笑一声:“要知道,被用来给昆吾刀祭刀的神魂,要永世受昆吾刀中凶戾之气撕扯,永无宁日。祭刀的过程算什么?若非能够承受这些,日后又如何能镇得住昆吾刀?”
“要怪你就怪裴烬手段太过狠辣,如今他的规矩便是昆吾刀的规矩。规矩已经定下了,你能选的只有遵守,还是让别人来遵守。”
另一人再次安静下来,鬼面罗刹又道:“你为何如此悲观,要我说,应当是叶凝阳生生世世伴你左右,助你成就一番宏图霸业。”
“之前你也看见了,这过程能够清醒着坚持下来的人不算多,所以我们才会多杀了那么些人。”
“但依我看,叶凝阳倒是很有骨气,定能撑得住,这也没算给你丢脸。”
“……”
温寒烟听得浑身发冷。
千年过去,修仙界中流传下来的大多都是裴烬血腥手腕,对于他的过去却知之甚少。
但“乾元裴氏”。
不难猜,这多半便是他母族。
为了祭刀,连母族中人都能如此残忍对待。
温寒烟缓慢地抬起眼,眸光意味不明。
裴烬站在她身后半步,几缕额发坠在眉间,半张脸陷落在黑暗之中,在阴影中辨不清神情。
他分明也听见了房中对话,脸上却没有流露出丝毫悔意痛惜,甚至连情绪也淡淡的,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温寒烟心底一点点沉下去,只感觉彻骨寒凉。
无论裴烬平日如何懒散戏谑,骨子里,他自始至终都是这样嗜血狠辣的魔头。
是她亲手放出了这样的祸患,日后也必须由她亲自终结。
厢房内,或许是急于修成功法,鬼面罗刹依旧耐着性子好生相劝。
“成事者难免付出代价,代价越重,日后成就便愈发夺目。”
“如今距离你的目标不远了,你我畅享的将来指日可待,切莫徇私情而因小失大!”
说来说去,他似乎也有些不耐,语气陡然一转。
“你迟迟下不了手,那便让我来替你下!”
房中氤氲的黑雾凝滞片刻,猛地朝叶凝阳呼啸而去,眨眼间便要将她吞噬。
另一人再未出声,却也并未动作,仿佛在安静中默认。
轻而缓的脚步声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在温寒烟的角度,始终看不见另一人的面容,就连对方声音都听得不真切。
然而就在这一刻,那人垂眸一步一步上前,在窗柩上拓下一道瘦长的剪影,终于暴露在了她的视野之下。
隔着院落和沉浮的黑雾看清那道身影,温寒烟瞳孔骤缩。
兆宜(十)
月光穿不透窗柩,房中只燃着一枚火烛。
火光幽然,一寸寸映亮隐于暗处的那道身影。
朱红广袖长衫外罩金丝薄罩衫,金线绣的枫叶在光线下反射着惊心动魄的色泽。
看清那张脸,温寒烟心头剧震。
怎么会是他?
叶承运儒雅温和的脸上此刻并无笑意。
他唇形偏薄,眼下不笑时唇角微微向下撇,显出几分平日里看不出的阴郁感。
温寒烟攥紧了手指。
若她此刻不出手,叶凝阳下一瞬便要开始承受永生永世的折磨。
可她流云剑几乎断碎,此刻强行出手,未必能救得下叶凝阳,甚至可能反过来枉送了自己的命。
叶凝阳同她非亲非故,不过两面之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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