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口之家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刚刚青铜鼎所在的那一层围楼,可能是处于这座围楼的比较顶端之处,围楼四周每一间房子的正下方,都有无数层的房子,每一竖列,就是一个家庭。每一层的房子都是这个家庭的一个组成部分,所以我这一路走下来,才会遇到了中堂、儿童房、卧室、酒窖等等具有不同功能的房间,而这道阶梯,就是连接这所有房间的一条纽带。
换一种说法,这座围楼的族人们,他们所谓的家的结构,是立体上的一列,与我们现在所有的功能房间都在同一平面不同。
弄明白了这建筑的结构,对这些走了一定的距离就会出现的房子,我似乎也就没有那么的恐惧了,就当作是逛一下老屋子吧。只是眼前的这一间,不知道是什么功能的。
刚刚急于逃命,所以连桌子上面的烛台都忘记拿了,现在又恢复到了手给眼睛指路的转态之下了。
虽然能够看见眼前物体大概的轮廓,但是人在眼睛无法给自己指路的情况下,就会不自觉地使用上双手了。
我摸摸索索地走到了雕花木门之前,抬起双手,将门轻轻地推开。
瞬间,一阵清新的兰花香扑面而来。这一阵兰香,让原本已经口渴难耐的我,口腔中不自觉地分泌出了一阵清甜的唾液,大概是花香刺激了大脑里的哪一条神经吧。
这一瞬间分泌出来的唾液,让我像是喝了一口甘泉那般,身体上那些昏昏欲睡的细胞,受到了这点滋润之后,也精神一点,所以,我有种感觉原本已经昏胀得不行的脑袋,一下子又清醒了不少。
我小腿抬高,迈过了那一道稍微有点高的门槛,然后走了进去。
房中的家具很简单,两边靠墙处各有一排书架,中间是一张硕大的书桌,书桌上面的墨砚和笔架子特别显眼,这样的摆设,让人一下子就想到了,这是一间书房。
我心理暗自琢磨着:兴许还能在这书房中找到一些关于这座围楼,甚至是鱼脸人的资料呢,只可惜刚刚的烛台忘记带出来了,现在没有灯光照明,单凭着这一对我自认为视力还算不错的眼睛,实在是没办法看出点什么来啊。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弯下腰来打算近距离观察书桌上有什么东西的时候,居然发现书桌的角落上,有一盏灯,不知道是油灯还是蜡烛,这房子看起来不错,所以,主人的书房里应该会用蜡烛吧。
我想赌一下,虽然在这黑麻麻的书房里,用手伸进灯罩里还是需要一定的勇气的,但是,这不是没有别的选择了嘛。
我给自己打了一下气,然后就将右手,放到灯罩里,事实证明,我的运气还是不错的,因为我从里头掏出来一小截的蜡烛,也是白色的,但是很短,大概还不到五厘米。
然而,就这短短的一小节蜡烛,在这黑无天日的围楼中,也是弥足珍贵的。我将身上的那一根硫磺杉木取出来,然后在地上摩擦几一下,但是,蜡烛找到了,硫磺杉木却又跟我干上了,不知是否因为刚刚已经燃烧过一次的原因,这一次,无论我怎样摩擦,它都无动于衷,一丁点火苗都没有。
我一下子就着急了,这杉木上的硫磺是越磨越少呢,如果再这么弄下去,等一下肯定就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杉木在我的手上。
这一着急,手心里也出汗了,硫磺杉木我在汗湿湿的手中滑溜溜的,根本就使不上力。
身上的潜水服经过刚刚那几次的折腾,基本上已经很难找到一块完整的布了,那些从潜水服撕裂的口子里钻出来的皮肉,也几乎都磨破了皮,那一道道的口子在汗水的浸泡下,又辣又痛,那股难受劲,感觉像是在承受着千刀万剐的酷刑。
身上原本就已经难受到了极点,再加上硫磺杉木又一直跟自己作对,我的脾气瞬间就被激发出来了,甚至还有冲动想要将硫磺杉木扔掉算了。
但是,在这种环境下,焦躁不安与自寻死路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我将那股已经在胸中燃烧的火硬生生地给按了下去,然后不断地跟自己说:要冷静冷静冷静。
再试最后一次吧,如果不成功就放弃了,反正也摸黑在这围楼里走了这么久了,如果蜡烛点得着的话,就是雪中送炭,如果无法点着,那也没关系,就当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吧。
我安慰着自己,然后将手中的硫磺杉木用力一划,在听到那“滋”的一声时,我几乎是要雀跃起来。
成功了!
蜡烛的光一下子将整间屋子填满了,伴随着光亮的,还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兰花香。
原来,刚刚屋子里的兰香味,是这蜡烛散发出来的啊,这该不会是香薰烛吧,这围楼里的人,在千百年前,就这么潮了吗?
但是,我随即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这蜡烛要点燃才会有香味散发出来,而我刚刚推门而进的时候,蜡烛是熄灭的,那么,那股幽幽的兰花香,是从哪里来的呢?
还是说,在我推门而入的前一刻,这蜡烛才刚刚熄灭了呢?
我的胸口砰砰砰地响着,心中还在怀疑:这些香味不知道有没有毒,闻得多了,会不会让人产生幻觉。毕竟已经在这鄱阳湖底被整怕了。
然而,这个时候没办法想太多了,我低下头来,确认了一下烛台上面没有手印之后,便端起了烛台,眼睛环绕着整间屋子扫视了一圈。
屋子里的摆设与我刚刚在黑暗中所见到的那些轮廓基本相同,只是书架上不是摆放着书本,而是一轴轴的画卷。
书桌上面,放着一副还没有完成的画作,我将烛台放在桌面上,然后绕过桌子,走到了书桌的后面,以便于能够正面地看清楚宣纸上的画。
用现代的话来讲,这是一张全家福,上面画的是五口之家,一个年轻的女子,三个可爱的儿童,两男一女,只是,父亲的肖像,只完成了头部。
我盯着全家福中父亲和那两个男孩子的脸部,手上不由得起了一层几瓶疙瘩——他们都是鱼脸人。
难道这鱼脸的基因也会传男不传女的吗?
我顺着画纸往下看,在画像的最下方,有一行细小字,没有任何意外,也是那种图文一体的文字。
在全家福上面没有看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我不由得将目光转移到了周围的书架上,不知在那些卷轴画中,能不能找到什么?
我端起书桌上的烛台,烛光晃了一下,我急忙用手掌护在烛光的周边,生怕哪里又灌进了一阵风,将这唯一的光源给吹灭了。
在小心翼翼地挪动了十来步之后,我站到了右边那个书架的前面。
书架上的每一格都塞满了卷轴画,真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那就随便抽一卷吧。
我刚伸出手想要去抽书架上的画卷,不知为何另外一只手里的那个烛台居然一滑,直接掉到了画卷上,
而这些画卷不知道是因为年代久远所以特别干燥还是怎样,反正刚一碰到和面,就整个都燃烧起来了,火势一下子就窜得老高。
我被眼前的这一幕吓住了,急忙地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碰到了房间另外一边的那个书架,且将那个书架也撞倒了。
被撞倒的书架上面那些卷轴画一下子就散落了一地,很快就将另外一边的火苗引了过来,我觉得火势快要控制不住,所以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了火海。
四代同堂
书房中火势冲天,时不时还有一阵阵“噼啪”声传出来,而我站在木梯上,举手无措,这里一点水都没有,只能祈祷火不要烧过来吧。
我的眼睛盯着前方,却没有任何一个聚光点,心里却总是觉得眼前这场火灾不会因为我才发生的,而是有人蓄意而为,因为烛台在我手中滑落得甚是怪异,感觉有一股我看不见摸不到的力量想让我看画卷里的图画。
那些画,肯定是隐藏了一个巨大的秘密,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信息,让他们为了不让我看到而不惜毁尸灭迹,将整个书房都给烧掉了。
只可惜火势是在太大了,我逃得又太急,没能带出来一两轴画卷,白白地看着如此重要的信息在我手中溜走。
书房中的这场火,将整条木梯都照得通亮,但是即便是这样,也无法看到木梯的尽头,这道阶梯,好像是通往十八层地狱那般。
我上下观望了一番,大概有两层楼的距离那么高,就有一间基本上是一模一样的小屋子出现,房屋与房屋之间的那段间隔都是石壁,不知道是实心的还是里面是有空间的。
大概是因为石壁的阻隔作用,所以书房中的火没有波及到在它上下的那两间屋子,在确认了火势不会蔓延到木梯上之后,我转过身,朝着下一间房子走了下去。
虽然木梯到书房门口还有一段类似于亭廊的石雕通道,但是我站在木梯上观望书房中的大火时,身上还是被大火的热气烘得生疼,再加上潜水服是紧身的,因而此刻我感觉自己身上的皮肤已经像是一块炸猪皮那般,焦烫不已,可能部分地方还起了泡泡。
我们下水的时候没有预料到会在水下持续待这么长的时间,也不知道这鄱阳湖底居然有着没有水的空间,因此除了身上这身潜水服和一壶热水之外,什么都没有,此刻我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看看能不能找到湘玉他们,顺便找一下出口。
也幸好刚刚有几口烈酒下肚,所以现在身体有点上头,冲劲十足,但又略带着一丝晕头转向。
我那些葬身书房火海的画卷十分感兴趣,但是现在已经无可挽回了,因此,我将希望寄托在下面的那些房子里,心中暗想着: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我就不相信他们整个家里没有一处破绽能够被我找出来,除非是将整个屋子都烧掉了。
好奇心激发了我极大的行动力,我没有任何迟疑,大步大步地朝着下一个目标出发。
木梯每一格楼梯的高度大概是我们现代普通楼梯的两倍,因此,走了二十多格吧,我就来到了书房下面的那一间房子。
书房里的火还没有熄灭,因此我能够看清楚这四周的物件。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间房子前面的这一道回廊,上面挂满了引魂幡,那种样式与我在柳树林中看到的那些引魂幡一模一样。
可能是我冲冲而来所带来的空气流动让原本一动不动的引魂幡突然飘荡起来,一下子,轻微的“泠泠”声充斥着我的耳朵。
引魂幡的声响连带着一丝阴风同时袭来,阴风在我的身上窜动着,瞬间,我的鸡皮疙瘩就冲过了潜水服里头的炸猪皮,浮在皮肤的最上层了,心也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我站在木梯上愣了一小会,有点犹豫不决,不知道是不是要进去。强大的好奇心驱使着我走过去推开门,但是巨大的恐惧感又让我的脚迟迟迈不开步伐,所以,我虽然往前走了几步,但最终还是在回廊里停了下来,踌躇不安。
虽然心里七上八下的,最终我还是说服了自己,瓦屋山的经验告诉我,越是这种地方,就越是值得进去看看的,说不定还会有意外的收获呢。我身上的这枚暗红石片,不就是在古塔中意外得到的吗。
想到了暗红石片,我一下子想起了老李的话,不管怎么说,还有这个护身符呢。
再给了自己吃下好几颗“定心丸”之后,我终于再一次又迈开了脚步。
在回廊中走了一半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到了两米开外的那扇雕花木门的两扇门叶上,各蒙着一块方形的白色丝帛。
难不成,这里头是一个灵堂。
想到这里,我的脑袋中好像是有一股气直往上冲,然后通身颤抖了一下,打了一个寒颤,脚下的步子也随着停了下来,这说不害怕,怎么可能呢。
但是害怕归害怕,设置在这湖底深处围楼中的千年灵堂,总要进去看一眼才能够让自己死心的,万一这里头也有什么重大的线索呢。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我的这一决定是正确的。
战胜了心中的恐惧之后,我就继续迈着小步子往前走了。
终于站在雕花木门前,我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了句加油,就推开那扇大门。
虽然事先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门打开的那一刻,我依旧是被吓得够呛的。
房子里是灵堂的布置,横梁上挂满了白色的帐幔,帐幔之间,是一口口的棺木,我站在门口略微数了一下,整整的十副棺材。
这个家庭是受了灭顶之灾吗?一个灵堂之中居然摆着十口棺材,几乎是将整个房间里的空间都占据了。
我站在门口没有走进去,除了害怕之外,也真的是房子里已经没有多大的空隙能够容留得我进去溜达了。
但是,我还是挤了挤进去。
绕着灵探走了一圈,这十口棺木大概是这样摆设的,中间正对着灵堂的前面,是两口金丝楠木,雕刻得十分精致,棺材的正面材头上画的是碑厅鹤鹿、琉璃,瓦大厅上空展翅腾飞这两只雪白的仙鹤,大厅两旁是参族旺盛的青松、柏树,大厅前面是芬芳百艳的的轻轻草地,草地的中间是通往大厅的石阶路径,显得十分情节优雅,整幅图画将整个棺材头装饰得如同仙境居室,整个一庄清净别墅,材头正顶上写着“安乐宫”三个大字,感觉这两幅棺木中装椁的应该是这个家辈分最高地位最高的长辈。
金丝楠木棺的前面,摆放着两口做工稍逊的檀香木棺,檀香木棺的前一排,也有两口檀香木棺,木棺的两旁各有两个个头较小的棺材,感觉像是装椁孩子的。
眼前的这几口棺木,我一下子就想到了在中堂中玩耍的那三个孩子,还有那个落单了在单独摇着木马的孩子,加起来,也是四个孩子。
我的腿已经开始觉得软了,但是还是硬撑着走到了那两口离我较近的小棺材边上。
这檀香木棺材和金丝楠木棺都是上等的木材,在古代只能被皇家所用,平民百姓是不能用的,不知道这个家庭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居然连孩子都能够用上如此好的棺木。
棺材还没有订上钉子,我犹豫了一下,将两口小棺材的其中一口打开了。
果然不出所料,里面装椁的是一个小女孩子,身上的衣服已经腐烂了,娇小的白骨裸露在我的眼前。
孩子的头上带着琉璃制成的花环,身上的骨头看不出明显的伤痕,不知道为何年纪这么小就去世了。
我挪了一下位置,走到了小女孩隔壁的那个棺材,然后将棺盖打开。
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小男孩头上所戴的那个金环,上面所镶嵌的孔雀雕饰,与奶奶嫁妆盒中的那个孔雀王镯,除了大小之外,其他的地方,是一模一样的。
但是,让我愣住在原地的,是小男孩的蓝色头颅。
多了一个人
一个想法从我的脑海里闪过,但是我不确定这个想法是不是是否正确,于是我快步地走到另外一边,将那两个香檀木棺材也打开了。
果然在我的意料之中,这两个男孩子中那个靠近父亲棺木的那一个棺木中所装裹的那具尸骸,他的头盖骨也是蓝色的,只是,这个男孩的头上没有带着孔雀王冠而已。
眼前的情景让我终于明白了,蓝色的头盖骨很可能是一种身份的标识,拥有这种头骨的人,大概就是这个家族的族长或者是祭司。
但是,这里头有一个问题,就是人要死了一定的时间,然后肉体消融之后才能过看到头骨的,那么人的生前是怎样判断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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