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马上就要及笄了,已经不小了。今日六姐因为日后可能会嫁给一个不知根底的驸马而忧心忡忡,与女儿诉说心事,要多留在宫中几年,女儿还为六姐出谋划策,告诉她,此事可以同父皇说明,父皇疼爱公主,肯定会答应的!”
曲贵妃的表情是越听越奇怪。
她看着女儿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什么绝世大忽悠。
“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知女莫若母,曲贵妃真是越听越觉得太子与沈珉玥都被沈玉耀给坑了。
沈玉耀很委屈的表示,怎么可能,她从不坑人。
她那叫乐于助人。
沈崇这个人,为帝多年,功大于过,他是想做出一番成绩的,所以在私德上严格要求自己。
虽说他看上去风流花心,后宫三千,但实际上后宫的女人大多数是官员家中的女儿,平衡朝野的政治目的比个人喜好占比更多。
而且他从来不独宠任何人,多年来,在他身边最亲近的两个女人,一个是皇后,乃他发妻,另一个就是曲贵妃。
在身份上,曲贵妃是整个皇宫中,除了皇后外身份最高的妃子。
他立中宫嫡长子为太子,宠溺贵妃唯一的女儿,或许他做出最出格的事情,就是给自己疼爱的七女儿一个与其他公主不同的封号,取一个从玉的名字。
这样一个帝皇,让他将婚姻大事的自由交给儿女,根本不可能!
没看太子求半天,还被皇帝又是打又是骂,最后也没求来太子妃,而是一个太子良媛吗?
若沈珉玥真的求到皇帝面前,皇帝不会冲着什么都不懂的女儿撒气,却会在心底记太子一笔。
要不是太子在中秋宴上,当着众皇子公主的面,做出了一个坏的表率,至于让他妹妹胆大包天到与父母要求婚姻自由吗?
以上全都是沈玉耀想的,她很清楚在这件事中,各方会有什么反应。
郑皇后会对六公主不满,太子背了黑锅,六公主躲开了郑家这个拖后腿的队友,皇帝会加深对太子的不满。
而她,则收获了皇帝和太子之间新的矛盾瓜!
曲贵妃没有被沈玉耀充满诚意的表演打动,她依旧认为女儿不怀好意。
“你们俩真不知道是随了谁,我曲家就没人比你们的心眼更多了。”曲贵妃心想,一定是随了皇帝!皇帝就是那个心机最深的。
“母妃此言差矣,我可没有像三哥那样,三哥是真的很坏,他不光安排了人大闹重阳宴,还打算跟敬王联手呢。”
沈玉耀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令曲贵妃震惊的话。
曲贵妃那一瞬间看沈玉耀的眼神,就像是第一天认识自己女儿似的。
她知道儿子自有打算,而且一直偷偷摸摸在行动,甚至有时候她还会帮儿子一把,让儿子隐藏好,不要被皇帝发现。
但是她没想到,刚刚还在议论的事情,就是出自她儿子之手!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看上去傻乎乎的女儿,竟然全都知道!
“不得了,你们兄妹俩是真的不得了。”曲贵妃不知道说什么了,“你不是想要母妃手里的人吗?拿去拿去。先说好啊,这些人最多是听听市井流言,给你搜寻些新鲜的东西,多余的可做不了。你务必小心用人,可千万别叫人发现了。”
曲贵妃认为女儿手底下有点儿人是很有必要的,当初她既然帮了沈清瑾,今日她就要帮沈玉耀,甚至还要多帮沈玉耀一些。
“等你将这些人用上手后,母妃再给你几个庄子。宫中的禁卫确实身手极好,可若是出了事,他们必定要先去保护陛下。”
曲贵妃的叮嘱,沈玉耀一一记下,郑重点头,“母妃您放心吧,女儿知道该如何做,多谢母妃。”
这不是沈玉耀手底下的第一批人,准确来说,第一批人应该是以于三为首的那些暗卫。
但是暗卫是躲藏在阴影里的人,他们自小便是接受这样的思想灌输,沈玉耀目前没有精力和本事,扭转他们的认知。
所以沈玉耀手上能用的人还是少。
况且她现在的情报网,完全是建立在皇帝的暗卫情报网上,这很危险。
她不能老让于三去拿皇帝那边的情报,万一哪个暗卫背叛了于三,不光她危险,于三更是死路一条。
她要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需要一批没人知道的人。
连曲贵妃给她这些人,她都不能全数动用,最多摆在明面上打掩护。
因为曲贵妃的慷慨解囊,沈玉耀今天乖乖听话,没有出去乱逛。
她甚至想着要不明天也别去了,皇后和太子想必此刻都忙着处理左州的事情了。
皇帝的话,他估计和皇后太子在忙一件事,只不过目的不同。
沈玉耀想安安静静摸几天鱼,静候发展,谁知第二天一早,朝堂之上传来一则消息,沈玉耀有点儿坐不住了。
郑尚书病重,命不久矣。
礼部尚书郑泽是老臣,他与皇后的父亲乃是同族堂兄弟,先帝在时,他还与先帝一同打过天下。
先帝登基后,曾经清除过一批跟随他的臣子,那些臣子功高震主,先帝为新帝扫除障碍,这才出手。
而郑泽和老国公,是少有的,最后逃过一劫的老臣。
他们能活,和郑家与皇室的联姻有一定关系,但也从侧面说明,郑家人为官还是挺有智慧的。
他们知道怎样在官场上收敛锋芒,保全己身。
一个人为官四十余载,一直身处高位,他只要是个干活儿的官,身上就一定有值得人大书特书的功绩。
如果这个官,还是从开国时走过来的,那必定是倒下会引起巨浪滔天的存在。
郑泽符合所有条件。
沈玉耀听于三说皇帝得到郑泽病重的消息后,直接中途罢朝去看望,就知道太子这一次,不一定能伤筋动骨了。
“这叫什么,老头祭天,法力无边?”
沈玉耀不着急,她本来就不想让太子现在倒下。
只是她并不觉得太子真的能靠郑泽的死,打个翻身仗,以后继续安安稳稳的坐他储君的位子。
沈清瑾就像是一匹狼,他认准了猎物,不可能轻易松口。
况且觊觎皇位的狼,又不止沈清瑾一头。
沈玉耀此刻正在看史书,大庄的历史她从没见过,原主记忆中的太过浅薄。
史书中有许多好玩的故事,透露出人心的道理,能让人受益匪浅。但是她才看了没多久,就被人打断了。
梅香前来,说道:“公主,秦良娣约您到西苑望梅亭一见。”
沈玉耀可以选择应约,或者不应约。
如果说郑家是太子的根基,那秦国相就是太子在朝堂上的左膀,杨成业是右臂。
右臂出了事,以沈清瑾的性格,下一个绝对轮到左膀了。
沈玉耀还是有点儿想要秦家的帮助的。
一国宰执可太重要了,不是他个人有多重要,是他所代表的的势力,他那遍及天下的学生。
太子如果倒了,他留下的“遗产”,总得分给妹妹一份吧?
啃老的太子并不知道,他还活着,就有人打他遗产的主意了。
沈玉耀换了身衣裳,以表示对秦淑君的看重,随后带着竹香与菊香,往西苑走去。
西苑乃是花草树木繁多的大院子,望梅亭处于梅林,冬日常有妃嫔公主前来赏梅赏雪。
重阳节这会儿,梅树都光秃秃的,这边鲜有人烟,极为僻静。
见到秦淑君时,沈玉耀差点儿没认出来。
今日秦淑君未施粉黛,脸色惨白,毫无气色,坐在那里佝偻着腰,就像是老了几岁。
神思不属,郁郁寡欢。
“皇嫂,为何如此憔悴?”
“玉阳,你来了。”
秦淑君后知后觉的抬起头,冲着沈玉耀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
沈玉耀坐到她对面,伸手握了握秦淑君的手,被那冰冷的温度激的浑身一冷。
“秋日正午虽热,但早晚却寒,皇嫂该注意保暖的。”沈玉耀给秦淑君温手,没有挪开手掌。
秦淑君低头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惨然一笑,“他从来不会问我冷暖,不会主动关心我半句。”
谁?太子吗?
沈玉耀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选择默默听着。
“玉阳,你说女子这一生,是不是注定只能任人宰割?”秦淑君缓缓攥紧拳头,丝毫不顾指甲刺入肉里的疼痛。
她之前,从没有恨过谁。
嫁给不爱他的太子,听着那些流言蜚语,她觉得没关系,因为嫁给太子是秦家的需要,她也不爱太子,那些流言蜚语说再多,只要她父亲为国相一日,她一日不可能被太子抛弃。
但是等看到太子为了绮罗不管不顾,甚至顶着帝后的怒火去求的时候,她突然开始怨了。
那份怨,是由怒而起。
凭什么?凭什么是她遇见这样的事情!
太子凭什么如此对她!
“在玉渡镇的那几日,是我年来过的最快活的日子。在千音观的时候,虽然孤独了些,但我的内心很平静。我以为,我可以放下,就与太子同从前一样,相敬如宾……”
一滴泪珠自秦淑君的左眼落下,掉在沈玉耀的手背上,溅起一片冰凉。
秦淑君慌张的从怀中掏出手帕,想为沈玉耀擦干净,却被沈玉耀按住。
手帕被沈玉耀拿走。
“为什么不为自己拭去泪珠,反倒去擦别人手上微不足道的痕迹呢?”
沈玉耀静静看着秦淑君,眼底一片冰冷。
秦淑君愣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沈玉耀。
沈玉耀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像是小太阳似得,眼睛又大又亮,炯炯有神,任何见到她的人,都会觉得她是个性情开朗活泼,没什么心机城府的孩子。
她像是永远不会长大,一如人们永远珍藏在心底的美好。可真正的沈玉耀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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