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懒得听柳太医一遍遍的叮嘱,她难道不知道应该心平气和,好好休息吗?
但她生了个孽障,天生就是克她的,一日不气她,是一日不消停!
更可气的是,还有一群混账东西,跟着太子一同作死!
柳太医还把着脉呢,皇后心中的火刚生出来,他就感觉到了。
他想劝皇后放宽心,但是想到宫里宫外传的沸沸扬扬的重阳宴之事,又觉得说再多也没用。他要是有太子这样的孩子,怕是会比皇后更上火。
“娘娘,止痛的药药性太烈,况且此药久食,药效会减弱,到最后就无用了。”
真要是吃太多止痛的药,不知道是被止痛良药给药死,还是被头疾活活疼死,反正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
“恩,本宫心中有数,你且开出方子来,先让本宫好好睡一觉。”睡不着的感觉实在是太熬人,皇后心性坚定,才能保持好性情,没有肆无忌惮的发泄心中怒火。
不然整个凤仪宫的东西都得被她砸了,那还不解气,得将太子提溜到面前,狠狠抽上一顿才舒服。
还有她那气人的弟弟!
皇后深吸口气,又一次将心头怒火压下去。
柳太医看着皇后隐忍的神色,欲言又止,其实有时候将气撒出来反倒更好,憋久了,人会染上别的病。
可这话他不敢说,谁知道皇后撒气的目标会落在谁身上,不幸他被选中,他真是不知道上哪儿说理去了。
“臣遵命。”
柳太医收拾好把脉的帕子,打开药箱准备拿出纸笔写方子。
皇后抬眼看了他一下,突然问道:“东宫的情况如何?”
柳太医拿笔的手微微颤抖,放下笔后,他低声说道:“回娘娘话,良媛身体一切安好。”
“恩,她是个有福气的孩子,相信定能为太子诞下身体康健的孩子。”
柳太医嘴上应着是是是,手上飞快的写方子,力求赶紧干完活离开。
他直觉接下来的话,没什么好事!
皇后并不是很在乎良媛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如果是女孩其实更好,一个并非太子妃肚子里出生的孩子,若为男孩,岂不是成了太子最年长的庶子。
庶长子乃是乱家之象,第一个出生的孩子,总能得到父亲的偏疼,更不要说太子还极为喜欢那个宫女。
大庄的人,不会太在意一个人出身嫡庶,无论是结亲还是在外行走,一个人都代表着一个家族。可是要论到继承时,往往都是嫡出占大头,庶出拿一小部分。
嫡出乃是正妻所生,一夫一妻多妾,妻生子永远比妾生要更名正言顺。
可惜太子一直不松口娶郑家女儿为太子妃,皇后想到这儿,感觉头又开始疼了。
这个孩子,真是越长大越不听话了。
“不过,素来妇人生产,便如同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不到胎儿落地,谁也说不准能否安然无恙,柳太医,你说本宫说的对吗?”
“娘娘高见。”
柳太医能说什么?他现在只想尽快逃离此地。
反正接生时,他最多是在隔壁盯着点儿,不出现大出血等特殊情况,他也不能近身给人接生。
而且真要是大出血,多半是看看病情,马上开药,药方子出自他手,还要归档入案,由其他太医审一遍,他动不了什么手脚啊!
柳太医根据他在宫中多年的直觉,认为皇后跟他说这些,是想让他动手,他不想沾染这些破事。
可眼前不是他能随便推拒的不受宠妃嫔,而是一国之母,是皇后。
就算她不算是一个多么合格的母亲。
“到时,还望柳太医多多斟酌,再开药方。”
柳太医听到这话,冷汗唰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皇后不是让他去害人,是让他拖一拖。
治病救人有时是在和阎王比谁的手更快,拖一会儿都有可能让人一命呜呼啊!
柳太医离开的时候,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打湿了,外头秋日冷风吹过,冻的他在风中打摆子,脸色青白。
汀兰送走柳太医,回身看了眼凤仪宫,随后借口给皇后抓药,短暂离开,她本应与柳太医走一条路,却左拐右拐,到了一处假山僻静地。
在那里,早有一个穿着桃红宫装的宫女等她了。
“姐姐。”宫女见汀兰过来,欢喜的跳了两步,迎上前去。
汀兰微微皱眉,“小声,不许如此跳脱,小心被他人瞧见。”
宫中禁止宫人行为过于放肆,违者会被教导礼仪的宫人拖走,罚抄宫规,甚至重新去学规矩。
想到那比青石板还厚的宫规,才刚满十四的少女赶忙压下欢喜,收敛眉眼,不敢大笑大喜。
汀兰见她听话,柔和了表情,“近日过得如何?”
“过得极好,殿下可喜欢我们良媛了,这些日子殿下心情不好,东宫上上下下的宫人都被罚过,唯有在良媛身边的宫人,不光没被罚,还得了殿下的赏,现在整个东宫的宫人都巴结我,想让我帮他们说两句好话,入良媛的眼呢。”
汀兰听完妹妹的话,松了口气。
她一直担心妹妹在宫中过得不好,她在世上,唯有妹妹一个亲人了。
“那你一定要看好良媛。”
“恩!姐姐放心,良媛自己也很小心呢,这是东宫唯一的小主子,大家都很上心。”
“良娣呢?她也很上心吗?”
“姐姐放心吧,良娣人很好,她不会害良媛的。”
妹妹听懂了姐姐的暗示,同时告诉姐姐,她相信秦淑君的为人。
妹妹入宫后,大多时间在学规矩,后来规矩学好了,便被分到东宫当值。
秦淑君入东宫的时候,妹妹也是第一年入东宫。
她就是知道,良娣是好人,绝对不可能主动出手害人。
汀兰没有否定妹妹的话,也没有将妹妹的话放在心上。宫中有几个好人?又有几个人能始终如一。
当年皇后娘娘入宫的时候,她还小,但是她至今还记得,刚入宫的娘娘看见落花都会叹息,可怜花儿受霜寒雨打之苦。
可后来呢?
汀兰想到久远的过往,不禁伸手揉了揉妹妹圆滚滚的头,得到妹妹一个迷茫疑问的眼神。
“不管发生什么事,如果你处理不了,就来找姐姐,姐姐一定会帮你。”汀兰叮嘱少女,她与少女差了十三岁。
都说长兄如父长姐如母,父母亡故后,汀兰负担起妹妹的一切,在她心中,妹妹是极为重要的存在。
谁都不能伤害她的妹妹,若是真有人害了她妹妹,她必定要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与妹妹见了一面,说完话,汀兰与她分开。
以后多年,汀兰再想到今日,都会痛恨自己彼时的心情愉悦,她以为自己是将妹妹送到了享福之地,却不知,那分明是个有去无回的狼窝!
太子回宫时,已经很晚了。他无比疲惫,回来先洗了脸,擦去脸上覆盖一日的粉,露出底下微红的掌印。
一天了,还没消肿。
秦淑君打的这一下是真的狠,太子沈濯琮咬紧后槽牙,他认为这是一个耻辱,偏偏他还不能以此为借口,去向秦淑君发难,甚至要帮秦淑君掩饰!
别让他查出左州的事情是何人放出的消息,一旦让他查出来,他必定要将人碎尸万段!
“殿下,良娣请您回来后,共用晚膳。”邹璇在紧闭的门前,低头禀报,等待屋内主子的回应。
太子刚洗干净脸,沉下眼眸,冷冷吐出两字,“等着。”
他又将□□拿出,往脸上扑。
等他出来,脸上已经又看不出什么痕迹了。
和往日一样,白皙中透出些许病态,清贵且冷峻。
看太子的外表,是很难想象他其实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人。
秦淑君主动请太子用膳,是想要与太子和好,太子毕竟是东宫主人,他们俩共处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平日里还要交流东宫事宜,不能闹得太僵硬。
就是说,这日子总得过下去的。
见太子应约前来,秦淑君知道,对方这是顺着台阶下来了。
“殿下,今日特意准备了您爱吃的饭菜。”
秦淑君没话找话说,好在太子配合,说要好好尝尝。
两人吃上饭,就没有话说了,不说话时,两人都松口气,吃完饭,太子应该走了。
秦淑君想了想,主动叫住了太子。
“殿下,明日父亲将会入宫,殿下要与父亲见见面吗?”
秦国相要来,秦淑君问太子要不要见的意思是,太子有没有与秦国相私下要讲的话。
现在时局紧张,沈濯琮知道现在他父皇憋了一肚子气,想要发泄出来,只是因为郑泽重病,不好动郑家,才暂时搁置。
按照原本的计划,郑泽重病后,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软化皇帝的态度,让皇帝对左州的事情轻轻放过。
毕竟水灾都是去年的事了,罪魁祸首杜高俊已经伏法,又有什么不能放过的?就是找到那笔下落不明的赈灾款又怎样,反正也不可能救回去年死去的人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过去了。
只要父皇不追究,大庄依旧海清河晏,万世太平!
“好,明日国相来了后,你送信过来。”
太子说完就想走,他这些天都是跟绮罗一起吃饭,感觉对着秦淑君,他这饭吃的都不香,吃了半天肚子依旧空空如也。
秦淑君又叫住了太子,“殿下,今日听说堂祖父病重,不知堂祖父他情况如何?”
秦淑君也不想一而再的问太子,可她对外面的认知渠道,就只有太子这儿一条,今天晚上不问,明日她爹又要和太子商议正事,也没机会得知外界情况了。
太子压着不耐烦,跟秦淑君说:“堂祖父情况未明,太医说再看两日,良娣,你还有事吗?”
秦淑君本来没事了,但是看太子那副模样,她觉得有些话应该跟太子说明白。
不说明白,太子就一直用这种态度同她讲话,这是何等的侮辱!
“殿下,还有一事。请殿下不要往我手头送有关良媛的事情了,我从未孕育子嗣,实在是不知该如何照顾她。之前良媛怀孕几个月都无事,可见殿下伺候的精心,不如殿下继续上上心吧。”
太子听到这个话题,不满几乎要从眼底溢出,他就没见过像秦淑君这样顽固不化,毫无乐趣的女子!
谁家女子不是听话乖巧,对丈夫百依百顺,无不体贴,秦淑君怎么就做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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