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她,因为她对付父亲,所以他宁愿回老家也不愿意留在京城,为她效力。
沈玉耀不在乎于数的儿子怎么想,如果对方是个足够明智的人,那么就不会选择这条路,而如果不够明智,这样的庸才天下比比皆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杨可卿在沈玉耀手底下也那么多天了,大概已经了解了沈玉耀的为人。
知道沈玉耀说这话,并不是因为她突然想起了于数的儿子。
多半是想到了于数的儿媳,也就是石大姑娘石采薇。
说到石采薇,杨可卿也是多有遗憾。
论才学,论头脑,石采薇绝对不输石采文,也不输她,可是石采薇却选择了另一条路。
或许她在眼光上,比别人要稍微差一些吧。
“殿下,或许可以通过石二,劝石家大姑娘与于数之子和离。”
石采薇既然已经嫁给了于数之子,而且有了孩子,这些年夫妻感情也挺好,那于数之子离开,必定是要带走石采薇的。
石采薇留下的唯一方法就是与对方和离。
沈玉耀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女子学堂那边你多上上心。”
沈玉耀认为,人与人之间还是需要一点缘分的,有时候没有缘分,就没必要强求。
石采薇与她便是如此,一开始她们之间就没有君臣缘分,而石采薇的手段,沈玉耀并不是很喜欢。
比起石采文,石采薇做事太注重结果,她从来不看过程,以至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沈玉耀不喜欢没有底线的人。
“臣遵命。”
杨可卿也不过是随口一说,沈玉耀没有采纳便罢了。
等杨可卿离开,沈玉耀又叮嘱写信的秦淑君,“这封信越早送到石采文手上越好,跟她说,无论她缺什么,都尽可开口,只有一个要求,尽快建成西南关的互市。”
秦淑君下笔顿了一下,随后低头应是,心里想着,石采文这次可是碰到了一个好机会。
只要她能把握住,未必不能一飞冲天。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知道很好的饼,就像之前沈玉耀给满朝大臣画饼,说互市和新港一定能成功时一样。
只不过是要更困难一些。
石采文拿到信后,并不推脱,也没有产生自己年纪轻,何德何能的想法,而是直接上手了。
她管沈玉耀要了不少合川当地的人,这些人都是在互市里小有表现,在经商和跟人打交道上,非常不凡的人才。
沈玉耀并没有心疼,正如她给石采文的承诺,不管石采文需要什么支持,她都可以给出去。
这种慷慨的表现,不光是石采文一人感激涕零,还有不少人看在眼里,酸在心里。
比如一下子在明州呆了整整十日的沈珉玥。
一开始沈珉玥只以为这是一个很小很小的调查任务,有她和秦劭行出马,那不是手到擒来吗?
谁知道当她用银瓜子撬开方家村本地人的口后,这件事突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她因为这件事没办法马上回京,之前和秦劭行的一切打算都成了虚影。
“唉,好羡慕石采文啊,她可以直接同殿下要人,而你我,只能在这儿继续死磕。”
沈珉玥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整个人斜斜倚着树干,就坐在树上,一条腿顺着树干放直,另一条则微微曲起。
整个人慵懒极了,任谁都看不出她内心很焦虑。
“殿下,您可以先回府城,留臣一人便可。”
秦劭行无奈的抬头,按住头顶的斗笠,看着那个被光吞噬的影子。
坐的高看得远的沈珉玥无趣的摇摇头,“不行,本王在外是什么表现,太女可都看在眼里,若是本王偷懒,必定会引来太女不满。”
不会的不会的,您可是太女最亲的姐姐,怎么可能会让太女不满呢?太女会不满任何人,绝对不会对您不满!
秦劭行完全不理解为什么沈珉玥会这么努力。
要是他亲妹妹即将登上皇位,还对他信任有加,他不每天去招猫逗狗,都算有出息了。
太出挑,会引来君王忌惮的。
沈珉玥怎么硬是要反其道而行之。
沈玉耀竟然还真因此对沈珉玥更加信任,甚至暗中派来的暗卫都增加了。
“这段时间,又有外地来的行商,想要购买方家村的甜根了。殿下,您说这小小的甜根到底有什么特殊,竟然引人三番五次前来。”
不理解皇室姐妹之间的问题,秦劭行强行将话题扯到正事上。
“若是一个人愿意付出巨大代价去获取一个并不值钱的东西,那就说明,他们所图不小,远不止甜根那么简单。”
这段话,是他们之所以停留方家村多日的根本原因。
“您说的不错。”
秦劭行已经能看到路的尽头有马车的影子了,他嘿嘿一笑,露出来的牙齿带着森森寒气。
白的让人心头一顿,下意识生出不妙的预感来。
此刻正在前往方家村的西西怒赤,看着前头熟悉的小村子,突然觉得心头一寒。
下意识就生出打道回府的想法来。
不过这个想法刚刚出现就被他强制压了下去,不管前方有没有敌人,他都不会允许自己做出临阵脱逃这种懦夫行为。
在草原王庭的新王面前,西西怒赤是骁勇善战的勇士,临危不惧,有勇有谋。
在私底下,西西怒赤并没有在哈萨伊王面前表现的那么一根筋。
战场打仗可不是一根筋就能解决的事情。
他对大庄肥沃的土地感兴趣,想要更多奴隶和粮食,这些不是靠一匹马一个人就能解决的事情。
或许五十年前,这片土地上,马儿可以肆意奔跑,草原来的勇士可以凭借一双手创造财富。
就好像西西怒赤的父亲祖父们一样,只要有一身本领,就可以在这片土地上来去自如。
可惜现在不是五十年前了,大庄的边防军一日强过一日,曲家出的将领就好像是神人降世一般根本无法战胜。
“将军,马上就要到了,今天一定能说服那些人,将那块地卖给咱们!”
在一旁坐着的少年同西西怒赤说道,表情胸有成竹。
比西西怒赤还要有自信。西西怒赤见状,并没有任何不满,因为这个男子不是他可以随意得罪的人,而是王的弟弟。
草原王庭向来是兄死弟及的制度,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并不是王的儿子,而是王的弟弟。
所以眼前这个想法天真的少年,是他们草原未来的王,不能轻易得罪。
少年年纪虽轻,但身上也有战功,曾随哈萨伊攻破了几个大部族,由战功封了王,为左亲王。
“左亲王所言甚是,那些愚蠢的大庄人,是不可能拒绝眼前利益的。”
西西怒赤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太确定。
那些中原人,总是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他们称之为气节,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与外族人做生意。
也就只有在互市,这种大庄朝廷承认的地方,大庄人才会老老实实跟他们交易。
私底下,他们就像是防贼一样,防范着所有外族人。
真是让西西怒赤百思不得其解,互市和不是互市,有什么区别吗?交易不就是任何地方,人和人谈好,就可以直接进行吗?
虽然不懂,但西西怒赤会考虑这方面的问题,他不会天真的认为,只要舍得花钱,中原人就会答应一切。
随着他的到来,方家村内部也发生了一些争执。
为的就是那一块地。
有甜根出现的那一片地,原本是属于方家村的,后来被夏家那位老爷强占了去,他们当时已经沦为佃户,敢怒不敢言。
现在夏老爷已经死了,夏家全家获罪,地全数归还给方家村,那一片就成了方家村的族地。
甜根本来就是当地做糕点的一种材料,价格很高,方家村的族长同时也是村长方有为本来想着,今年可以统一将甜根卖掉,换了钱,能修一修方家祖祠,然后请个启蒙先生过来,给方家的孩子启蒙。
他深知想要发展壮大一族,不能让所有人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他们必须脱离土地,才能有发展。
但是谁知道甜根要成熟的时候,来了个外族商人,说是看上了甜根,想要直接买地。
这个消息一出,方有为就知道要坏。
甜根一直在他们的族地里,才能细水长流,也算是给后代子孙置了一份财产。
如果卖出去,当下他们确实能拿到钱,可是以后怎么办?手里什么都没有,谁也不能保证,方家村会不会再次沦为全村为他人佃户的悲惨境地。
可有远见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大部分人只能看到眼前的那一点点利益,然后为了那一点利益挣破头皮。
就好像几个在方有为家折腾的男人。
他们都是在族中有些地位的中青年,正值壮年,能干活能养家,方有为一向比较看重这些人。
而这些人,眼下正在逼迫他。
“族长,把地卖了吧,足足三百两银子呢,分一分,每户能得近十两,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反正那块地方特别荒,平常连一粒米都种不出来。”
“是啊,族长,我们卖甜根,就是卖上一百年,都不一定能有三百两,我爹就活了四十年不到,一百年,我爷爷活到现在都看不见啊!”
“族长,大家伙都穷怕了,家里又生了孩子,掀不开锅,孩子饿的白天黑夜的哭,哭的我这叫个难受,我就想让孩子吃顿饱饭,别像他爹一样,这辈子都没吃饱过。”
方有为听着他们如诉如泣的真心话,心里也很难受。
“我知道,我知道啊。”
方有为颤抖着手,他年纪大了,手背全是干活留下的伤痕,以及凸起的青筋,数不清楚的皱纹。
他何尝不想让家里的孩子吃饱饭,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但是不能这样啊!
方有为不懂什么叫不能涸泽而渔,但他知道,村里找个能稳定赚钱的路子不容易,除了给人做短工,给朝廷服徭役,他们来钱稳定的路子,就一个卖甜根。
确实卖甜根收获不多,但胜在稳定,如果这个进项卖给外族人,外族人绝对不会允许他们接着卖,甚至会像夏老爷一样,吃都不让村里人吃。
那样受制于人的日子,难道过的还不够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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