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庄的语言确实十分优美,但是这种富有诗意的语言,充满了艺术气息,很多时候想要尽可能客观全面的叙述一个定理时,会有些吃力。
不光是写的人绞尽脑汁,读的人同样很痛苦,沈玉耀看完修订本,对让全民学好数理化的目标都开始动摇了。
她这个明明都学过的人去看,都理解的很困难,如果不能降低阅读门槛,那么最后这个领域会变成纯粹天才的领域。
引领人类未来进步的是天才们,但是将理论变为现实的,往往是较为普通的人。
就好像是金字塔,如果没有庞大的底座,就没办法建成高大的塔尖,任何一环的缺失都会让它失去存在的部分意义,不再完整。
“回陛下,陛下所言的每一句,淑君都有详细告知,但是这符号究竟是什么意思,古往今来从未有人写下过,从无到有,总是比较漫长。”
秦淑君委婉的提醒沈玉耀,这件事急不得,再急也没用啊。
大佬们是人,不是神,不过只要给他们时间,他们绝对可以胜过神灵。
沈玉耀从来没有想过用她在现代学过的符号,那些数学符号是几百年的结晶,放在大庄,那都是无根之萍,人们学习的时候,无法探知到每一个符号背后代表的历史意义。
而且她更想让大庄自己缔造历史,而不是去使用他人的历史。
缔造历史可太难了,无中生有更难。
沈玉耀叹口气,在大部分历史的进程中,当历史卡顿,都会有冥冥中的天意,赐予一个时代天降的猛人,就是不知道上天什么时候可以赐给大庄一个这样的猛人。
沈玉耀完全不认为自己是天降猛女,她依旧期待同时代可以有更加出色的人物登场。
从佛地归来的杨可卿,上来就给了沈玉耀一个惊喜。
她带回来一个数理大师,这位大师在西方游学多年,知识自成体系,但还不够完整,如果让这位大师和大庄的智者一同交流,必定能创造出集齐世界之力,催生出的人类璀璨明珠。
看着那位名为浦西的智者,沈玉耀激动的热泪盈眶。
古人诚不欺我,天降猛女于她!大庄的科技树终于可以开始正式攀登了!
沈玉耀攥紧了浦西饱经风霜的手,看着对方不再年轻,有些混浊的双眸,关切的问道:“浦西智者今年多大了?身体有没有哪里不适?宫中有太医无数,不管是什么毛病,朕保准让太医为智者治疗完善。”
浦西看着眼前年轻的东方女帝,触及对方内心深处求贤若渴的心,她不禁眼底弥漫出些许水雾。
颠沛流离的生活让她一度对现实失去了希望。
她曾经想过,是否这个世界就是如此不容女人掌握知识,知识是否是错误的。
它只会为她带来痛苦与灾厄,她所重视的一切都因为她掌握的知识而毁灭。
内心的动摇令本来极为喜爱知识的浦西,在灵魂深处产生了割裂,她的灵魂被撕成两半,一半在地狱里哀嚎,一半在天堂里徜徉。
从遥远的西方一路漂泊到东方,已经五十岁高龄的浦西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她没有别的遗憾,只想将脑海中的知识传承下去。
万幸,她在遥远的东方碰见了一个重视知识,尊重知识的女帝,她没想到,东方竟然会有一位女帝。
听说他们从来没有过女子为帝。
浦西摇摇头,只觉得多年来积攒在身体各处的伤痛都消失不见,整个人犹如新生。
“陛下老身今年已经五十岁整了,不过陛下放心,老身身体康健,再活十年也没有问题。”
棕发褐瞳,轮廓深邃的外国妇人,张嘴说出来的话却是标准的中原语,这让沈玉耀有些惊讶。
不过想想她又了然了,对于那些掌握了知识的天才人物们来说,语言本身并不难学。
天才就算年纪再大,也依旧保持着学习的能力,配上由时间赋予的经验,让天才在应对一切难题时,都显得游刃有余。
面对死亡的难题也是如此。
浦西对死亡的淡然让人无比钦佩。
但是六十岁实在是太年轻,沈玉耀认为浦西应该活到九十岁,一百岁!
沈玉耀连忙叫来太医,让太医为浦西诊脉,同时也是让风尘仆仆的浦西去休息一下,等人一走,沈玉耀马上迫不及待的抓着杨可卿,开始询问她从哪儿找来如此人才。
还有没有!
杨可卿本来想跟沈玉耀仔细说说寻找人才的不易,但是听到沈玉耀后面问还有没有,她马上改了口风。
“陛下,浦西智者就出现在臣面前,臣根本没有费心寻找,与其说是臣找到了智者,不如说是老天将智者赐予我大庄。如此可遇不可求的人物,哪里是说找到就能找到的呢?”
杨可卿可不想刚刚回京城,就被沈玉耀又扔出去找人才。
没有人喜欢颠沛流离的生活,还是待在自己家里安定。
沈玉耀一眼就看出杨可卿耍的小聪明,她指着杨可卿哑然失笑,“你啊你,当真是聪慧过人。”
杨可卿憨然一笑,“陛下谬赞了,都是陛下之功。”
“行了,少来溜须拍马,此事记你一功,这段时间都察院来了不少新人,新人良莠不齐,需要明眼人去挑拣一番,过过眼再行分配,你既然已经回京,就回到自己的岗位,尽忠职守吧。”
沈玉耀的意思是,这段时间杨可卿没在京城,但是她在京城的官位和权力都没有丢,现在杨可卿回来,就可以直接接手了。
杨可卿闻言心下一喜,马上行礼谢恩,十分感谢沈玉耀对她的看重。
士为知己者死,沈玉耀就是杨可卿心中的知己,她已经失去了所有亲人和重视之人,往后余生,沈玉耀和大庄,都是杨可卿最重视的存在。
沈玉耀不过是投桃报李,既然杨可卿是为她办事的人,那么她绝对不会让对方吃亏。
“陛下,还有一事,臣不知该不该说。”
“但说无妨。”
若是他人同沈玉耀吞吞吐吐的问该不该说,沈玉耀绝对会怼回去,等你确定该说了再来说。
但是现在说这话的是沈玉耀的肱股之臣,于是沈玉耀态度非常友好的表示随便说,她不会轻易治罪。
“是,此番臣带智者回京,石大人也跟回来了,路上臣与石大人拉开了些许距离,想来明日一早,石大人就会入京。陛下,石大人无诏归京,乃是犯了大错,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石采文跟着回来了?
沈玉耀挑了下眉,她可算是愿意回来了,古城已经打通去佛地的路,互市显然已经建起来,按道理来说,石采文早就应该回来了。
只是沈玉耀没有发布诏令让她归京,而石采文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就一直在佛地混着。
究其原因,自然是石采文内心不太安稳,沈玉耀心知肚明,只是她们君臣一直没有点破此事。
现在石采文回来,说明她已经选择了归京的路,也就是选择继续为沈玉耀臣子,而非冒风险自立。
能顶住滔天富贵的诱惑,石采文以后在沈玉耀这里,绝对是一等一的忠臣了。
杨可卿问这个问题,只是想要试探一下沈玉耀的态度。
毕竟石采文回京究竟是不是奉诏,有没有犯下大罪,还不是沈玉耀一句话的事情吗?
沈玉耀隔空点了点杨可卿,“杨御史,心软可是为官者大忌。”
“陛下,臣只有这么一个同行之人,不免会多想想,还请陛下见谅。”
杨可卿承认自己是对石采文心软,若不是心软,她不会在佛地停留那么长时间。
但是从年少无知走到而今的人里,只有一个石采文还在她身侧,如何不对这个唯一的同行之人抱有一丝心软呢?
但心软归心软,若是石采文敢做出对不起沈玉耀的事情,杨可卿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毕竟她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好到可以为了对方放弃理想的程度。
“放心吧,她若回来,有新的职位等着她。”
沈玉耀最近很缺人手,石采文回来是好事,至于佛地那边,有的是人可以去看着。
开疆拓土者少,但是守成者众多。
杨可卿松口气,躬身行礼后退下,她还有事情要去做。
从秋至冬,改变发生在无声无息间。
在冬天第一场大雪降下时,无数间屋子升起了一缕缕的烟。
推开门,门外的大雪叫不少人震惊。
“昨晚一夜睡到天明,睡前确实是下了雪,没想到竟然如此大,这都能没过人的脚踝了吧?”
“都怪屋里太暖和了,竟叫我无知无觉,若是大雪压塌了屋舍,我等可就要死于睡梦之中了。”
“怎么可能压塌屋舍,入冬前官府才派人逐家逐户的修缮过,再大些的雪都不可能压塌。”
“我就是那么一说。”
出门扫雪的百姓凑到一起说着话,手底下活儿没有停,大扫把几下就扫出一条通向大路的道来。
因为家中的雪还没有扫干净,他们没再多说话,转身回家去接着干活。
厨房里,妻子已经做好了饭菜,叫醒了还在睡懒觉的一双女儿。
“快些起床,吃了饭该去学堂了,休沐之后第一日回去上课,记得带上课业,莫要让老师生气。”
大女儿乖乖起来,甚至早就已经叠好了被子,闻言出门就要帮母亲打整饭菜。
妇人连忙制止她。
“放下放下!你那双手是要碰书本的,怎么能做这种粗活!”
“娘,老师说过,光会读书不会干活,那就是个书呆子,能干成什么事情?”
大女儿说着,上前帮忙,心疼的看了眼妇人被冻得通红的手。
“真是你们老师说的?老师懂得多,说的一定是对的。你就做一半,小小快起来!”
妇人看小女儿那边还没有动静,拎着擀面杖就去进行“爱的棍棒教育”了。
昨夜挑灯补课业到很晚的妹妹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起来,看着精神抖擞的姐姐,哀嚎一声道:“姐姐明明和我一起睡下,怎么如此精神啊!”
“我白日里睡过,快端上你的饭菜去吃饭,早课要迟了。”
“是是是!”妹妹也不敢多说,赶忙吃饭。
姐姐去的女子学院离家更近一些,她去启蒙学堂比较远,要早出门,不能跟姐姐一样慢吞吞。
于是妹妹两三口吃完饭,简单洗漱后,背上书箱就跑了。
扫雪刚回来的父亲看着小女儿那焦急的背影,摇了摇头。
“回回上学如此急,就不能早起一会儿。”
“小小的学堂离得远,你又不是不知道,昨晚雪很大吗?”
妇人嗔怒两句,随后贴心的上前为丈夫擦去额角的汗珠,冰天雪地的,出去扫一扫雪,竟满头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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