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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笼罩着整个天空,乌云密布,厚重如铅,仿佛是要将世界完全吞噬进无边的黑色。

无尽的雷电在云层间肆虐,震耳的雷鸣声令人心悸不安。狂风肆虐,掀起无数旋转的尘沙和落叶,它们在猛烈的风中翻飞不休,如同一群失去了方向的幽灵般,在风暴中肆意舞动,甚至还有些根浅的树木和房屋上的瓦片也被这暴风给带飞了起来。

大树在风中低垂,枝叶被狂风吹得像海浪一般起伏不定。整片天空宛如一片翻滚的怒海,雷电在其中如蛟龙般穿梭,时不时地让整个天幕亮如白昼。

遁出云层的电光将璇玑的脸庞照亮,她的眼皮微微颤了颤,好久之后才缓缓睁开眼睛。

“唔”她的瞳孔中还含着迷离不清:“是哪里”

听见她的声音,抱着她的淑贵妃柔柔说道:“马上就到了好孩子,再睡一会儿吧。”

她说完,璇玑想要抬起的眼皮便又沉了下去。

璇玑虽轻,但淑贵妃那双手臂却更细,很难想象平时垮个花篮都怕会折断的手臂在此时竟然能横抱起一个少女的身体。

绣着金纹蓝白色的长裙拖在淑贵妃的身后,即使这件衣裙的布料是一寸千金的云织布,但和脚下由黄金铸成的通天高台一比,这贵气飘逸的云织布还是显得有些失色。

腰间珍珠与宝石串成的长链随着她的走动摆动出优美的弧度,即使离那闪着电光的天穹这么近,淑贵妃也丝毫不怕会有天雷降落在自己身上。

她迈上最后几步台阶,原本被高度限制的视野一下就开阔了起来。祭天台的顶端仍然由黄金建成,但相比于其他地方的纹样,此处的凹凸不一的线条明显更多也更细致了起来。

“等太久了吧。”淑贵妃将璇玑放在一个祭台似的半圆形器具里,若是从上方往下看,就会发现这个器具非常像一只巨大的碗:“来这里的路有些长,我花了比预计更久一点的时间才走到这里。”

淑贵妃当然不是在自言自语,早在她来之前,这里就已经有两个人在此守候多时,只不过她们是被迫在这里等着而已。

淑贵妃刚一放下璇玑,白便挣脱锁链,如野兽捕食般朝她猛冲过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淑贵妃不慌不忙,只是微微侧身就躲开了白的袭击。

“真有活力啊。”淑贵妃一改温谦柔弱,整个人的气场都如重生般发生了改变:“真高兴能看到你如此灵动的一面。”

原本应该在邶关城的白与白莹不知为何出现在了此处,但淑贵妃并没有对此表示出惊讶,因为将白与白莹锁在这里的人正是她。

因为抑制不住的杀意,白的脸宛如野兽一样狰狞了起来,但在看到淑贵妃将白莹隔空托起时,她的表情便慌张了起来。

“她看起来好了很多,是因为这里离夜空更近,可以让月影玉更好的吸收月亮的能量吗?”

裹着厚厚衣袍的白莹缓缓浮到淑贵妃的面前,白见白莹离淑贵妃越来越近,手背上的青筋也绷的更紧。但因怕淑贵妃伤害白莹,所以白并未敢再做行动。

淑贵妃轻轻抚摸这白莹没有血色的脸庞,道:“只可惜死人终究还是死人,月影玉只能提纯和柔化力量,却没有救治之能。”

随着她的话语,白莹的肉身开始逐渐腐烂。白瞳孔一缩,当即便朝淑贵妃挥掌攻去。

“你做了什么?!”

白震怒的声音刺入淑贵妃的耳朵,但淑贵妃只是微微一笑,道:“我只是破了你的幻象罢了。”

“东极海有雾,终年不散,其中生有蜃妖无数,幻术宛如真实,世人常称为海市蜃楼。”她道:“蜃妖难得,即使是常年隐世的玄武一族也远不比蜃妖珍稀。蜃妖身上各处都足以买出万金,不少偷猎客为了暴富,都会冒着生命危险出海寻蜃。”

“作为被掠来的海中妖,竟然会为了一个和偷猎客有着相同种族的小女孩停留在一个并不适合生存的环境里,是因为什么呢?”淑贵妃轻飘飘地就躲开了白的抓击。除了幻象一类的法术,白似乎并没有什么攻击能力,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手段来攻击淑贵妃。

淑贵妃气定神闲的态度只维持了一段时间,在远方的血罩被破开一道口子的时候,她也有所感应地顿了一下。

“看来现在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聊天了。”细长的黛眉微微一蹙,淑贵妃扼住白的喉咙,问道:“交出月影玉,我可以留你一命。”

淑贵妃的手看似娇嫩细长,但却比常年练武的壮汉还要有力。白奋力挣扎也逃脱不开她的掌控,甚至连喉咙里也发出骨骼缓缓碎裂的声音。

见白迟迟不肯将自己想要东西交出来,淑贵妃眼中一狠,道:“那你就只能去死了。”

她话音刚落,一道骨骼碎裂的声音便同时响起,从此往后,白再无声息。

点点荧光从白倒下的身躯中不断冒出,最后在空中凝成了一只半弯玉壁。淑贵妃伸手握住那散着冷色气息的月影玉,脸上的表情好似快要压抑不住的喜极而泣。

她转身朝璇玑走去,独留两具尸体躺在冰凉的地面上。

璇玑缓缓睁开眼睛,即使大脑还在昏沉,但她还是有些模糊地记起了自己昏晕前的一幕。

但眼前发生的一切让她根本来不及细细回想之前的事情。

即使没有日光的照耀,祭天台也依然发出了不容忽视的金色亮光。地上刻制的阵法开始运转,每根线条都脱离了它们原本所在的位置,仿佛活了一般开始动了起来。

一只近百平方的玉色阵盘从祭天台中间的空洞内升起,它的每一道圆环都在飞速转动着,直到咔擦一声,几支小旗才从停止转动的阵盘中飞了出来。

那些暗藏着铭文的线条一半连通上阵盘,另一半则分别围起了淑贵妃和两个与祭天台同为一体的半圆形器具,而其中一个祭台模样的器具里正盛着半昏半醒的璇玑。

璇玑缓缓撑起身子,她摇了摇头,试图甩开脑中挥不之去的昏晕感。但她刚有点清醒,身上便又开始难受了起来。

听见一声嘀嗒,璇玑感觉自己的额头上好似落下了一滴水,便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可当她看向自己的手指时,却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水,而是血,是她自己的血。

璇玑身体里的朱雀血脉好似受到牵引一般,不断地从她的眉心挤压出来,以一个稳定的频率一滴一滴地落在身下的黄金器具里。即使璇玑伸手去拦,这些血滴也会如蝌蚪般从她的皮肤与衣服上游走而过,最终融入身下的黄金之中。

璇玑托着无力的身子,爬到器具的边缘。她张口,想要质问淑贵妃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刚一说话,就发现自己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并非是她的喉咙哑了,而是这个形似祭台的器具内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所覆盖,不仅是言语,任何声音都无法在这个范围内进行传播。

璇玑想翻出去,可那来自于祭天台的力量阻挡了她,让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液逐渐流失,无法做出任何自救措施。

就在璇玑绝望至极,红色的太阳自下而上,炙热的火焰燃烧了漆黑的乌云,足以翻天的力量将闪烁的雷电尽数逼退。妖皇展翅所掀起的火风,就连淑贵妃也不能安然立定。

淑贵妃稳住身形,看向那个悬浮与高空之中的男人:“看来会飞就是要更方便一点。”

“我也这么认为。”妖皇微微一笑。

他瞥见一旁的璇玑,但因心里早已做好了自己的子嗣会在这里的准备,所以他并未展露出惊讶或是慌乱的情绪。实际上,就算没有料到璇玑会在这里,他的脸上也不会出现这样弱势的表情。

“璇玑。”他还笑眯眯地朝璇玑挥了挥手:“别害怕,父亲马上就救你出来,你自己先在那边呆一会儿哦。”

“好自信啊。”淑贵妃既似冷笑、又似赞赏地笑了一声:“你就这么有信心能够打败我?”

“如果你是真神的话,我可能还真没几分胜算。”妖皇活动了下肩颈:“但你只是一个妄想成神的狂者罢了,只要在仪式完成前杀死你,一切就都结束了。”

“虽然我也很期待可以和神对战一场,但这场战斗牵扯到的东西太多,保险起见,还是在你成神前就杀死你比较好。”

淑贵妃对他知道自己的计划而感到讶异“哦?是谁告诉你我做这些是要成神的?魏怀明吗?”

“那是谁?”妖皇的手心里生出一道火焰:“没听说过,跟你一伙的吗?”

淑贵妃:“不是他吗?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就在她刚刚说完的时候,一阵凛冽的风声划破空气,一把飞剑急速朝她的后颈刺来。

飞剑激起的气浪带着剑气扑面而来,摧枯拉朽地压向淑贵妃。可就在飞剑触碰到淑贵妃身体前的那一刻,几道光芒从她的体内迸发而出。光芒犹如小小的星辰,不停地环绕在她的身体四周,将飞剑的攻击与四溢的剑气阻隔在外,保护着淑贵妃不受伤害。

雀十三与张清华姗姗来迟,他们的速度要比妖皇慢上几分,而其他人就更是追赶不上妖皇的步伐。

“你用的是皇宫密库里的法器。”张清华一看见围绕在淑贵妃身边的那几颗小小星辰,便知道了东西的来历:“你能用它,说明你也是人族,那你为何要跟着这些祸妖为祸苍生?”

虽然嘴上在发问,但张清华的手也没停。他掐了个决,诛异剑顿时暴涨威势,压得那几颗星辰状的法器都暗淡了许多。

妖皇与雀十三见机出手,两只不过一指大小的火鸟同时飞向淑贵妃,灵巧地躲过了阻挡而来的星辰,见缝插针地打在她的身上。

可淑贵妃并未因此受伤,因为一层妖力凝成的护罩保护了她的肉身。

三人皆是瞳孔一缩,雀十三惊讶道:“你有妖力?你是混血?!”

铛地一声,诛异剑被大力弹开,淑贵妃理了理自己宽大的衣袖,道:“我不是混血。”

“你们不是知道我的目的吗?为什么还会对我的情况感到惊诧?”淑贵妃笑了笑,道:“如果不是有十全的把握,我又怎么会弄出这么大的阵仗。”

其他还有余力的联合军接连赶到,淑贵妃望着不断朝这边赶来的人群,脸上依然摆着从容不迫的表情:“真过分啊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周储,你说,他们是不是很过分?”

皇宫之中,一块块地砖上的符文散发出隐晦光芒,伴随着某处的传来的能量,这些地砖渐渐漂浮起来,与周围开始分解的宫殿、石柱相互连接,逐渐了形成一个庞大的、几乎与祭天台同样高度的傀儡。

随着傀儡的组建,原本就骇人天气变得更加可怖。雷电形成的雷暴击毁了上京大片房屋,强烈的风暴将无数的草木席卷至空中。

造成如此天地异像的东西自然不会是凡物,而这由半个皇宫组合而成的傀儡,正是人族最为强力的至宝——巨神兵。

“你究竟是什么人?!”在看到淑贵妃召唤出了巨神兵,张清华一贯阴冷的脸色终于变了:“你为何能驭使巨神兵?你对陛下做了什么?!”

巨神兵空洞的眼眶中闪烁着充满杀意的红光,每当他向前行进一步,地面就会为之震撼。

“我从未对周储做过什么,这都是他自愿的。”淑贵妃悠悠说道:“不仅如此,我还帮了他和人族许多。若是没有我,人族今日是个什么模样,可还不好说呢。”

“一派胡言!”

诛异剑裹挟着赤色的气流,直冲淑贵妃脸面而去,滔天的火浪犹如海啸,其如太阳一般炙热的气息甚至让周围的空间都扭曲了起来。

淑贵妃抬手结印,勉强抵挡住了这番强势的攻击。雀十三想趁机加猛攻势,但巨神兵在住其他联合军的同时竟还能有余力支援淑贵妃。它只是轻轻一挥手,雀十三的火焰便都被它挡了下来。

明明雀十三的火焰连精钢都能瞬间融化,但那石制的手臂上却连处焦痕都没留下。

“啧。”雀十三躲开巨神兵的挥舞过来的三条手臂,飞回了妖皇的身边。

她欲要再攻,但余光却瞥见了某处一处正在移动的黑点。惊讶之时,她下意识地想要出声言语,却被一旁的妖皇大声打断道:“你说你帮了人帝和人族很多?这是怎么回事,我很好奇啊?”

“从周储还没有登基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帮他了哦。”战斗时还能悠闲聊天是强者的特权。虽然在进行仪式的同时面对三人会有些吃力,但淑贵妃为了维持从容不迫的表象,依旧选择了回答妖皇的问题:“剑尊大人应该会很清楚吧,那年慕容皇后一案,年仅十岁的小皇子因此下落不明,在众人都以为小皇子已经跟皇后和太子一样死于避暑山庄的火灾之时,小皇子却在半年之后却奇迹般地回到了上京。”

“是我与我的妹妹将周储救活,还一路护送他回到上京的哦。”淑贵妃说道:“是我将周储扶持上皇位,为他费心费力,为整个人族劳心伤神。”

“十一年前塘阳关洪灾,是我集结祸妖暗中救治灾民、助建河坝,八年前天旱饥灾,也是我命令各地祸妖劫杀贪官和恶意屯粮哄抬粮价的粮商,将他们存储起来的粮食发放下去,才让大部分都灾民有了生存下来的机会。”

“哼,你所谓的帮助,就是让祸妖去杀害百姓?”张清华道:“法有法规,纵使那些人真当利欲熏天,也应该是御史台和官府来进行处罚,而不是由你手下那群祸妖来随意处置。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有个正当理由,好能填饱你那群手下肚子罢了。”

“呵随你怎么想。”淑贵妃并不在意张清华的谴责,她施力拦下妖皇的法术:“反正我做的事救了许多百姓,这是不争的事实。”

“虽然手段见不得光,但至少我解决了问题不是吗?”淑贵妃冷冷一笑:“不然洪灾、饥荒这些事要靠你们解决吗?你们怎么解决?一个个排着队进锅里熬成肉汤分给灾民吗?!”

她话音刚落,祭天台散发的金光瞬间收敛,不过半息,一阵光柱冲破天穹,黑压压的乌云慌忙退避,但雷电仍旧狂啸。

淑贵妃展开双臂,尽情地沐浴在金光之中,仿佛接受着神圣的洗礼。

被祭天台吸收的朱雀血脉凝成一条条的红线,宛如血针一般刺进淑贵妃的身体里。

可能是朱雀血脉太过强势,里面蕴含着的赤火之力烧的淑贵妃整个人都红了起来。她无法抑制想要痛吟出声,但最终她还是咬紧了下唇,哪怕都已经将自己的唇咬出了血,她也依旧不肯将痛苦宣泄出来。

见淑贵妃现在无法反击,妖皇三人连续朝她合力攻去。淑贵妃看祭天台的金光快要被他们三人打破,便开口大喊道:“周储!没看见他们在打我吗?!你是死人吗?!!!”

三头六臂,手握长剑、巨斧、石锤的巨神兵急忙回身,原本只是件庭院装饰的大金龙仿佛活了似的,犹如脱兔一般从巨神兵的肩上弹了出去,张开大口就朝离得最近的雀十三咬去。

雀十三手心一翻,一束朱雀离火形成的火柱朝这金龙烧了过去。可金龙双眼一闪,嘴里竟然也喷出了一股朱雀离火。

雀十三:“!”

这金龙不仅使出了朱雀离火,只见它身上的金鳞白光闪烁,竟还对雀十三用出了青龙族的龙雷之术。

短短半秒,因为雀十三没能从震惊之中及时回神,那白色的电光便打中了她的身体,使她短暂地麻痹了一段时间。

没了对抗的力量,金龙吐出的朱雀离火直冲雀十三袭来,被麻痹的雀十三无法做出行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熟悉的火焰离自己越来越近。

妖皇赶忙将她救下,但即使是他,那金龙吐出来的火息也依旧将他的衣袍烧出了残缺。

“陛下”因为感觉自己拖了后腿,雀十三有些羞愧:“对不起,我走神了。”

“没关系,不怪你。”身高比雀十三矮了一头的妖皇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巨神兵是人族很古早的法器了,其用料大多都来自于‘四圣’,能够用出朱雀离火并不稀奇,小心应对。”

雀十三一点头:“是。”

相比于雀十三,本就是人族的张清华在面对巨神兵时明显要游刃有余的多。即使巨神兵的攻击配合着玄武一族诡异莫测的空间术,张清华也依然能够轻松躲避,并攻击环绕着祭天台的通天光柱。

淑贵妃的成神仪式已经进行到了中间的阶段。因为承受不住太多的朱雀血脉,她的身体开始逐渐分崩离析。

先是皮肤如干旱的大地一样全部开裂,然后属于她自己的血液争先恐后地从这些裂缝之中流了出来。很快,掉在地上的就不只是血,而是一小块一小块、还连着皮的肉。

淑贵妃整个人好似一个不停掉着血肉的骷髅,她疼得发颤的双手捧向另一处祭台,那里呈着的不是像璇玑一样的活物,而是一段手骨,一段比正常人大上快要两倍的手臂骨。

随着淑贵妃的动作,那段手臂骸骨的表面浮现出如血管般的金色的暗纹。丝丝细细的黑气并不情愿地从其中缓缓冒出,随并着金光的引导进入到淑贵妃的身体里。

骸骨浮出的黑气让淑贵妃肉体开始停止崩溃,但仔细一看,却发现并非是她的肉体停止了崩坏,而是因为在原本皮肉解体的同时生长出了新的血肉。

苍穹之上,紫色的雷电越发轰鸣。终于在某个瞬间,它似一把垂直降落的天剑一样,直径落向了祭天台。

天罚之下岂有存者?哪怕是祭神的圣台,在这一刻也显得无力了起来。

“张清华!十三!”保护着祭天台的光柱几近破灭,妖皇一边施法一边喊道:“助我!”

雀十三一手拍在他的肩上,为他输送着同源的妖力,而张清华则是吞了颗丹药,挥手将诛异剑悬在巨神兵的头上,直接坠向那大山一般的身躯。

诛异剑与巨神兵之间的体型差异简直是水滴与大海的区别,但诛异剑的剑尖一触及巨神兵,巍峨如山脉一般的巨神兵便像是受到重击一般跪了下去。

妖皇深吸一口气,凝聚起全身的力量,火焰在他的身体四周沸腾。

他毫不犹豫地出手,一道蕴含着毁灭之力的火焰激射而出。这股力量犹如天火降世,带着将一切焚烧殆尽的气势,径直冲向保护着祭天台的金光罩垒。

火焰撞击在保护罩上,剧烈的火光爆发出来,将整个天空的黑云都映出了火霞。两者对抗所产生出的波动不亚于海上呼啸的风暴,保护罩发出一阵奏乐般的响鸣,散出的光亮明显变得暗淡了一些。

随着火焰的不断强化,保护罩开始出现裂痕。巨神兵奋起抵抗,想要去支援淑贵妃,可那诛异剑死死压着他,而其他修行者们没有了扰乱,也齐齐集合起来施力镇压它,让它无法得偿所愿。

“陛下,你听得到吗?”

张清华不清楚周储是受了淑贵妃的迷惑,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才导致周储这个人帝站在了淑贵妃那一边,但巨神兵只能用当任天子的生命才能驱动,他必须跟周储进行交流,好尝试让周储停下对巨神兵的操控。

可他连着劝了好几句,巨神兵不仅不见收力,反倒是挣扎的越来越厉害。

人帝有运势和天子气护身,根本不可能被法术一类的手段所蒙蔽。张清华完全不明白周储这个皇帝明明当的好好的,为何要非要铁了心地跟着淑贵妃残害自己的百姓、推翻自己的统治。

巨神兵被修行者们镇压,几个从血壁里逃出的妖族得了喘息,便直冲上祭天台,与妖皇一起攻击护罩。

“周储!”正处于关键时刻的淑贵妃无法行动,她见金光越来越弱,便大喊道:“快来帮我!”

可不管她怎么喊,压在巨神兵上的剑和阵法也没有丝毫动摇。

最终,没有巨神兵的援护,笼罩在祭天台上的金光保护罩轰然破裂,传送给淑贵妃的妖族血脉与魔气也被迫中断。

囚禁着自己的力量一消失,璇玑便赶紧从中逃脱了出来。虽然十分虚弱,但她还是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见此情形,淑贵妃一咬牙,皇宫内的那处献祭祭坛随她心意而动,开始炼化起内部的修行者与妖族,好能为现在的她提供力量。

受她操作,祭天台中心的圆环再次运转,当它停下时,一道更为坚固防御罩代替了之前蜕变仪式的防护罩,而原本连接着祭天台顶端的金梯,也如融化了一般收进了墙体。

没了向下的路,璇玑跑向阶梯的脚步猛地一顿。她扶着围栏,面带绝望地看向那深渊一般的黑暗。

虽然现在身体破破烂烂的淑贵妃没法站起来追拿璇玑,但璇玑也无法彻底逃脱,她只不过是从一个小笼子逃到了一个大笼子里而已。

除了张清华可以悬空,别人都没有飞行的能力。妖皇和雀十三都想去接她,但从献祭处重获力量的淑贵妃操纵着几件本该在人族密库里的法器阻拦着他们,使他们两个根本没有机会靠近祭天台。

“璇玑!”突然,妖皇大喊道:“跳!”

“啊?”璇玑的声音含着抑制不住的颤抖:“跳往哪里跳?”

“就在你现在的这个位置。”妖皇催促道:“跳!”

璇玑看了看在空中激战的妖皇,又低头看了看底下:“可、可父亲我”

听见妖皇的话,淑贵妃冷笑一声“呵这么高的地方,她跳下去,粉身碎骨都是她最好的下场。”

“妖皇陛下不是最爱自己的子嗣了吗?怎么?陛下下定决心,肯为大义牺牲自己唯一的子嗣了?”

嘲讽归嘲讽,淑贵妃心里也怕璇玑不管不顾地跳下去,于是分出一件法器,想要困住璇玑。可妖皇与雀十三看穿了她的意图,使出了全力让淑贵妃无法分出心神和法器去顾及璇玑。

璇玑愣愣地看着离自己足有万丈高的地面,这是她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对于高处的恐惧使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因为她知道,她不会飞。

羽族天生就应该属于高空。

但她不一样。

因为她是天空的弃儿。

妖族以血脉为力,血脉越是精纯,力量和潜力也就越是强大。可这个纯度始终有一个上限,一旦有新生儿的血脉纯度超过那道线,那么那个新生儿就会因为肉体无法容纳血脉而造成胎堕,成为一个没有生命和灵魂的死胎。

但凡事无绝对,偶尔也会有像璇玑这种,血脉纯度超过标准,却依然安稳降生的孩子出现。

璇玑小时候并没有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什么区别,她觉得自己和别人不同是因为她还小,就像是幼鸟还没有长出一双可以翱翔的羽翅一样,只要她长大了,就可以其他族人那样,在天空中随意飞翔、操纵火焰杀敌护友。

但随着一天天过去,身边同样都是‘幼鸟’的孩子们都可以浮空和驭火,只有她怎么都不行。

她听别人说,老鹰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够学会飞翔,会将孩子从悬崖上摔下去。她想着这样自己或许就可以激发体内的血脉之力,于是她找了个二十米多高的山坡,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可这件事不仅没有让她学会飞行,还让她对高处产生了恐惧,只要当时身边没有能够在空中飞行的人,她就不会去任何过高的地方。

也是那一次,璇玑才知道,她永远也没办法像其他孩子一样随意飞舞。

因为她是空有血脉,却无法使用的‘天残’,是受到血脉宠爱的不幸者,也是万中无一幸运儿。

从高处跳下去,会疼,很疼很疼。小时候那十米多高的山坡都快让她全身的骨头碎裂,那现在,这么高的地方又会让她多疼?

璇玑的全身上下乃至灵魂都在发抖,幼时从山坡上摔落的经历仿佛再次降临在了她的身上,让她感受到了莫名的疼痛。

“璇玑!”妖皇的声音如长枪一般刺进她的耳朵,:“跳!”

“我我”在心中阴影的压力之下,一贯听话的璇玑不仅没有往下跳,反而还在不断地小步后退。

她究竟是在害怕疼痛,还是在害怕高空?

亦或是害怕飞翔?

豆大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也不知是害怕到极点后身体做出的自毁行动,还是璇玑对自己的洗脑起了作用。她突然抬起脚,朝祭天台的边缘狂奔而去。

火红的衣裙飘逸在她的身后,宛如被风吹起的尾羽,宽大的长袖被风吹得好似展翅的双翼,繁重的饰品相互碰撞,叮铃叮铃地发出一曲清亮的音调。

璇玑翻过围栏,毫不犹豫地朝下坠去。淑贵妃目眦欲裂,但她现在的身体动一下都会有肉从上面掉下来,能用的法器也都被妖皇和雀十三牵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红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失去了重力的支撑,璇玑感受到巨大的恐惧和无助。眼前所有的景象都变得一片模糊,但只有风声却还在清晰地她耳旁大声嘶吼。

气流在她的长发和衣物呼啸而过,坠落的速度不断加快,璇玑的胃在身体里不断翻腾着,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

坠落的瞬间像是漫长的永恒。或许是本能,又或许是认命,璇玑合上了双眼,害怕地等待着已定的结局。

可如记忆里的那般疼痛并没有重现。

停止下坠的璇玑睁开湿润的眼睛,发现一个熟悉的人稳稳地抱住了她。

“这里真高啊,我腿都打颤了。”大概是怕璇玑太过恐慌,林逸半开玩笑地说道:“你也很害怕是吧,没关系,我也一样。要不是为了保持住我平时的形象,我现在也得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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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泽:爬楼梯爬楼梯爬楼梯爬嗯?我楼梯呢?没楼梯我怎么上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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