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姚松了口气。
还未开口,就听见有人在慌急地大喊,“都发什么愣啊,先把人救上来啊!”
他闻言一顿,下意识向水池里看去。
池子里似乎有个人,身处的地方水色很深,浓浓淡淡地晕了开。
方唐手里似乎握着什么极为锋利的东西,玻璃割破了掌心,有液体也顺着他掌心淌下来。
空气里,隐约还能嗅到一丝柠檬的甜酒芬芳。
方唐站在那里,只觉得掌心很痛,他愣愣地看着地面,一动也不动,就好像能在那一直僵下去似的。
有人将他推搡开,安保将水池里生死不明的人救了上来,索性宅邸里本来就齐备着医护人员,一群人惊魂未定地见那担架抬远了,被搅浑的水池里,隐隐可见深色的污浊。
方唐一个趔趄,下意识找东西扶,却发现手掌更痛,他回过神来,惊惧地将手里的东西扔在地上。
是被他打碎的玻璃杯。
殷姚眉心一跳,正待上前,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是谁带他来的?
那要是个聪明人,必然这会儿躲在暗处。
小郁曾经说过,这孩子运气不好,从小到大的挨欺负。
平凡人家的孩子,大晚上突兀地出现在这里,总不可能是自己寻来的,必定是有人别有用心。
这一想,殷姚没有擅动,只是在人群中静观其变。左右有他在这,也没什么摆不平的事。
“这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凡凡?!凡凡!怎么回事啊!”
也就这些宾客,伤患的家属很快赶来了,也不需如何细问,母亲几乎被吓懵了,抹着眼泪追着担架一路上了救护车,父亲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种场合出这种事情,焦头烂额地问清楚情况,知道自己家里那独苗被一个oga用玻璃片划烂了脸,也气得几乎失去理智。
“你是谁?你哪里来的!”
方唐被猛地扯了过去,“……什么?”
“我在问你是谁!”
抓着他质问的中年男性,眼睛通红,怒目而视,“你为什么行凶伤人,什么仇怨要下这种狠手!你要杀了我儿子!”
没杀过人吗?
方唐也想知道,到底是有什么仇怨。
陈非凡要脱他衣服,其他几个人对自己的挣扎视若无睹,反而开始举着手机对着自己拍。
一边拍,一边品评着什么。
直到方唐听见,有人奇怪地疑惑,对着他说,不对啊,怎么感觉他这张脸在哪儿见过。
这么一说,其他人似乎也有印象了,纷纷觉得方唐的脸很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最先找到那些视频的是谁,方唐不太记得了。
几个人放下手机冲他走了过来。
挣扎没用,呼救没用。
也没有时间给他深想。
身后就是泳池,他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
“你哪家的孩子?父母是谁,姓什么叫什么!”
“……”
“说话啊?别来装傻充愣这一套!不管你是谁,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围观的人群见状,纷纷开始打量起这个衣冠不整的年轻人。
格格不入的衣着打扮,看着还是个学生,一身的便宜货,因为无措和恍然而麻木的神情。他明显不属于这里。
“不是的。”
“说什么?”
方唐的声音意外的平静,却撑着身体,像是在逼自己,“我不是,没有原因。”
“什么原因?什么原因能让你用玻璃往别人的脸上划?”男人冷笑着,到底知道这地方不同他处,保不齐眼前这小孩是什么背景,扯着领口的手一松,“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看你年纪不大,这场合犯不着为难一个小辈,你家大人呢?叫你父母出来交代!当然了,你也别想摘干净。”
“……我没有。”
“放屁!这么多双眼睛——”
“我没有,父母。”方唐低着头,难看清是什么表情,只是声音很轻地说,“我没有父母。抱歉,如果说,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会负责的……我没想会这样,我没有想要杀了他。”
“……”
时间过去了好久,太久了,久到几乎都快忘了自己原本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还是第一次如此清晰明确地意识到,身份居然已经轻贱到了一种可笑的地步,确实如沈言嫌恶的那样。
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出来替他摆平一切。
他连林远将他带到这都阻止不了,如今也没有能力救得了自己,又做出了不计后果的事,更不知该如何挽回。
那个人会死吗。
他是不是要进监狱了。
脑子里胡乱地想着。他从没经历过这些事,越想越麻木。
那父亲看了他一会儿,冷冷道,“陈某好说也经营了大半辈子,居然差点叫你一个小辈唬着了,你是真觉得我好糊弄是不是?不愿说,那我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手眼通天的神仙,能将教出你这种胆大包天的忤逆货。”
“我没有撒谎,说的是真话,您如果不相信的话,”方唐轻轻地说,“报警吧。”
“你……!”
说来有趣,这算是乌龙。
方唐看上去愈镇定,反而愈叫他不敢擅动妄为,但凡这年轻人失措或者狡辩,都能让陈坚将家世摸个七七八八,但方唐这时候看上去不紧不慢,连脚步都没挪一下,可以算是气定神闲了,总不可能是吓蒙了麻木成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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