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林梢,窗外的梧桐叶层层叠叠堆积在一起,将光束切割成几何形状的光影,散乱投在地上。
走廊里空无一人,静得可怕。
姜白野单手插兜,沉默地看着走在自己前方的周衡钰,过了好半晌,才皱着眉发问:“周衡钰,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校园里的风言风语,知道我的无辜和清白。
你又为什么要冒着被处罚的风险在演讲台上替我澄清?
少年眸光闪烁,精致的狐狸眼垂下来,挺翘的鼻梁撑起眉心三角区的轮廓,勾勒出几分凌厉的少年气。
周衡钰脚步顿住,做出思忖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回答他:“不是我,或者说,不止是我。我说了,实验班的人并不以你为耻。”
他点到为止,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姜白野。
对面的人却停住,眉心紧蹙,像是在思考他话中的意思。
气氛一时之间陷入死寂,只留下窗外蝉的嘶鸣。
周衡钰的背影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将周身的冷淡打破,他逆着光,脸部轮廓湮没在一层阴影里。
“没有别的好奇东西了吗?”他问。
姜白野的满腔疑问卡在了嗓子眼里,被他这么一说,反而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好。
周衡钰黑沉的眸子盯着他,眸底倒映出他的模样。
姜白野被这样的目光盯得脑袋发懵,匆匆偏过头,想要随便找个问题,嘴皮子却一秃噜,脱离了脑子的控制:“周衡钰,你是gay吗?”
一问就问了个最尴尬的,周衡钰也被他的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
“姜白野,那你歧视gay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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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衡钰不紧不慢的反问他,神态闲适,周身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他的语调平直,嗓音清冷,听不出任何情绪来,直接将棘手的皮球踢回给了姜白野。
事实证明,尴尬不会消失,它只会转移。
姜白野放在兜里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上眼睑掀起来,漂亮的狐狸眼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他状似无所谓的试探道:“我想先听听你的看法。”
姜白野并不歧视同性恋,毕竟性向天生,他不认为选择正确且喜欢的伴侣有什么错,相反,如果可以的话,他对这件事持支持且赞同的态度。
当年,姜瑶作为姜家的千金大小姐,放着一圈家世相当的青年才俊不要,一头扎进了她为自己选的宋朗华的怀里,直直砸向“爱情”这条深不见底的河流里,任凭姜白野的外公怎么阻拦,大小姐坚定的认为,一穷二白但长相儒雅的宋朗华会带给她幸福。
宋朗华倒是装的挺人模狗样的,表面上对姜瑶体贴入微,却不动声色地消磨掉姜瑶对生活的所有热情,彻底沦为了一个男人的附属品。
为宋朗华生儿育女,洗衣做饭,甚至纡尊降贵,满足了他提出的所有离谱要求。
姜白野记得,姜瑶被确诊癌症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宋朗华今后没有她该怎么办,日日以泪洗面之后,还要强撑着笑脸安慰伤心欲绝的丈夫。姜白野当时天真的认为,父亲深爱着母亲,只要他们配合治疗,姜瑶就还有救,他从前引以为豪的幸福家庭也会一直完好。
却没想到,姜瑶信赖的枕边人,姜白野敬仰的父亲,在自己生日那天,送了他们好大一份礼。
宋朗华被姜白野和姜瑶当场捉奸在床。
小三不是别人,是姜白野当时最信赖的一位家教老师。
老师姓魏,教英语,说话轻声细语,刚过三十的年纪,并没有在她的脸上显出年龄的痕迹,反而平添了几分轻风细雨的柔和。
魏颖平日里对姜白野百依百顺,嘘寒问暖,比姜瑶这个亲妈都在意他的饮食起居。以至于姜瑶对她的印象格外好,还在餐桌上开过玩笑,说要不让姜白野认魏颖当干妈算了。
被对方尴尬拒绝,姜瑶还当是她不好意思。
却没想到,魏颖不是想要当姜白野的干妈,她的野心更大,想要当的,一直都是姜白野的后妈。
姜瑶气得直接昏了过去,自此一病不起,病情急剧恶化,才在姜白野初三那年就去世了。
如果能有选择的机会,姜白野宁愿他妈喜欢女的,也免得被宋朗华这种男人欺骗。
周衡钰并不知道他脑海之中闪过的千百般想法,见他这般态度,只好认真思忖了一番。
窗外的风将边沿的纱帘吹得高高扬起,少年的影子在光滑的大理石板上拖得极长,过了好半晌,周衡钰才开口回答:“我并不会歧视gay。”
他话音一顿,平直的眼睑掀起来,眸光落到姜白野的身上,高挺的鼻梁在脸上落下很淡的阴影:“爱,无关乎于性别,而沉湎于灵魂。”
四目相对,寂静的空气之中炸开火花,似有电流窜过,留下一片眼花缭乱的星子。
谁也没先开口,姜白野在思索周衡钰的话,不甚明白其中透露出来的讯息。
说了半天,周衡钰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到底是不是gay啊?
但他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这场对话被气势汹汹赶来的崔喜军打断,对方向对待犯人一样,手上拿着把破旧的扫帚,直接敲在了姜白野的尾椎上,姜白野嘶了一声,发现崔喜军这回气伤了,难得动了真格。
他使得力道格外大,不像平日里的装模作样,像是被惹毛了之后的气急败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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