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尽脑汁地思考了好久,月鎏金才想到了替自己狡辩的理由:“可是我杀你你又不会死,但你杀我我是真的会死,我们两个的身份本身就是不对等的!”
“……”
人性的谦和与慈悲学不会一点儿,人性的狡猾与无赖倒是学了个淋漓尽致。
宸宴都懒得再和她计较,直接从床边站了起来,转身就往屋外走。
月鎏金这次是真的有点儿慌了,赶忙喊住了他:“你要去哪里?你真不管我啦?”
宸宴停住了脚步,满目无奈地回头:“去找店小二要壶热水。”
月鎏金一怔,迅速打量起了眼下身处的环境,一间十分陌生但设施齐全、温馨整洁的房间。
“我们还在凡界呀?是都城的客栈么?”她诧异万分,“你没带我回九重天?”
宸宴:“你伤得那么重,我哪来的时间带你回九重天?”
等带回去人都凉透了。
“哦。”月鎏金没再多说什么,从被子里抽出来了那条还能动的右手,朝着宸宴挥了挥,“那你去吧,记得再问店小二要一份烤猪肘,我想吃、啊不对、是我要补补身体,吃哪补哪!”
宸宴没好气:“你还挺不客气?”
月鎏金振振有词:“跟你我客气什么?是你把我伤成这样的,你不需要对我负责么?我身上的衣服也是你换的吧?说明你还看光了人家的身子,你不需要对人家负责吗?人家还没嫁人呢!”
宸宴:“……”
一下子就被推进道德的低谷了,百口莫辩。
这责任一负,就是一个月。
待月鎏金的手臂勉强可以动弹了的时候,他们才启程重返九重天。
但又因着伤害了凤翅,月鎏金无法飞行了,还是宸宴化身为龙驼着她回了九重天。
他们俩在凡界折腾一遭,厮杀一番,最后还是一起回到了九重天。
可笑的很。传出去都得让人笑掉大牙。
山顶小院多日无人居住,落了一地的灰尘和枯叶。
宸宴回到家中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扫卫生,让月鎏金帮忙扫地,但是人家不干,理由是:“我的胳膊被你弄伤了,没办法拿扫把。”
宸宴毫不留恋地拆穿了她:“左手不能动弹,右手也不能动弹?”
月鎏金的两道眉毛瞬间就拧到了一起去:“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所以我的左肩一疼右肩也会跟着疼哒!”说完之后又愤懑地谴责了一句,“还神君呢,一点儿都不会心疼人!”
宸宴:“……”我到底为什么要把这个活祖宗留在家里?
平生第一次,九重太子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在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里,宸宴的主要任务就是打扫家中卫生,而月鎏金的主要任务则是监督他打扫卫生。她盘着两条腿,悠悠闲闲地坐在了院中的那块大石头上,一边眺望山下的风光,一边对小院的环境指指点点,一会儿嫌弃地面扫的不干净了;一会儿说周围的竹枝太高太茂太密太挡光了,应该全部砍了;一会儿又说那两间茅屋太老旧了,不气派,应该重新建造一番。
总而言之,就没有她不挑剔的地方。
宸宴都懒得搭理她。
月鎏金也不稀罕宸宴的搭理,反正她也是好心指点嘛,他不听说明他不知好歹。
指点够了,她就又开始坐在石头上哼小曲了,心情本来挺好的,直到小院门口传来了一道温柔轻缓的呼喊:“阿宴。”
欢快的小曲儿戛然而止。
月鎏金的那张脸,瞬间就吊了起来,本就冷艳的神色更加冷了几分,没好气地撇着嘴巴,眼神冷飕飕地朝着院门的方向瞟了过去。
质朴的篱笆门外,站着一位身形窈窕、眉清目秀的白衣女子。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尊芙的表妹,芍华仙子。
宸宴正端着铜盆子在院中洒水, 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便停下了手头的家务,抬头看向了院门口, 目光中微微流露出了些许奇怪和诧异。
显然, 他也对芍华的忽然到来深感意外。
芍华的性格如同她的容貌一般温婉柔美,甚至有些过于内敛恬静了, 对上宸宴双眸的那一刻, 她如桃花般粉白的面颊上登时就浮现出了一团紧张的红晕, 红唇抿了几抿之后,才鼓足勇气开了口:“我可以、进门么?”
她的嗓音是娇羞生怯的, 却也是温婉动听的, 水润的明眸也如同春风吹拂下的池塘似的,波光潋滟,楚楚动人。
然还不等宸宴答话呢, 小院内就传来了一声冷嗖嗖的奚落:“都到门口了, 还问人家能不能进门, 人家能不答应么?”
这话说的也相当之刺人,跟巴掌似的啪啪啪往人家脸上打。
芍华的脸颊瞬间就红了个透彻, 如同一颗熟透了的红苹果似的, 呼吸也变得紧张急促了起来,羞耻慌乱地垂下了眼眸, 不敢再与宸宴对视半分,更不敢再往前多走一步。
宸宴当即就沉下了脸色, 严肃训斥月鎏金:“阿金, 不得无礼!”
月鎏金不屑地扯了扯唇角, 高傲地发出了一声冷哼:“嘁!”
根本不在乎。
始终我行我素。
宸宴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铜盆放到了院中的那块大石头上, 同时声色温和地对芍华说道:“仙子请进。”然而就在他正准备迈开步伐小院门口迎接芍华的时候,月鎏金忽然抬起了右手,一把就将那只还盛着半盆水的铜盆给掀翻了。
“哐啷”一声响,盆子一下子掉在了宸宴脚边的地面上,水洒了一地,还溅了宸宴一身。
芍华尴尬不已地驻足在了篱笆门外,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月鎏金却连个头都没扭,不仅没有丝毫愧色,还得意洋洋地将双臂抱在了怀中,一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山前的大好风光,一边志得意满地撅起了嘴巴,哼起了小曲儿。
显而易见,这家伙就是在没事儿找事,还相当猖狂!
宸宴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气得不行,因着有外人在场才强忍着怒火没去收拾她。
但他也了解月鎏金,你越给她眼神,她越蹬鼻子上脸。宸宴索性不再搭理她了,将她当空气似的,直径朝着小院门口走了过去,轻声询问道:“仙子此番到来,所为何事?”
芍华先怯怯地朝着小院里看了一眼,又紧张不安地抿住了红唇,像是怕自己接下来说的话会得罪月鎏金似的,但是在内心纠结了一番过后,她还是鼓足了勇气,抬眸看向了宸宴的双眼,一口气将自己此番到来的目的说了个清清楚楚:“君姐下个月要给谛翎仙君过寿辰,让我来邀请你前去参加。”
宸宴愣了一下,迅速在心里算了下日子,距离下个月只有三天了,不禁诧异了起来:“下个月几日?”
芍华:“十五,刚巧是月圆之日。”
宸宴不置可否,既没说自己要去,也没说自己不去,只是言简意赅地回了句:“劳烦仙子特意跑来一趟,我知晓了。”
他也没有继续邀请她进门。
芍华感知到了这话中透出的送客意味,也不想当个惹人厌恶的厚颜无赖,本是想立即告辞的,却在开口的那一刻情不自禁地将告辞的话语改成了:“前几日我曾让白鸽来给你送过书信,谁曾想你竟不在家中,白鸽数次落空而返,我担忧你这里会出事,所以、今日就厚着脸皮来了一趟……”
越说,她的声音就越低,眼眸也垂得越低,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了一层羞赧的绯红。
宸宴自然能看出芍华的心意,却难以给出同等的回应,也不可能对芍华心生悸动,本是想直接道个谢就送她走人呢,哪知就在他准备开口的这一刻,月鎏金又得意猖獗地插了句嘴:“他不在是因为他陪着我去凡界玩了,凡界过大年,我们在凡界玩了一个月呢,今天才刚回家!”
芍华的神色僵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只是眼皮在止不住地眨:“原来是这样、你们一路舟车劳顿,一定很辛苦,我就不再叨扰二位的休息了,告辞。”慌乱地说话这句话后,她便行色匆匆地转身离开了。
直至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的那条下山步道上,宸宴才关严了篱笆门,然后转身,面色铁青地盯着月鎏金,开始秋后算账:“我之前是怎么教导你的?这就是你学会的待客之道?”
月鎏金始终保持着双臂抱怀的倨傲姿态,理直气壮地回答说:“我又不喜欢芍华,干嘛要给她好脸色?”
宸宴没好气:“人家芍华仙子招你惹你了?”
熟料月鎏金却越发乖张地撇起了嘴,言语之间全是阴阳怪气:“呦呦呦,还不忘了在人家的名字后面加上‘仙子’二字,真是会爱护人呀,你平时怎么就不喊我鎏金仙子呢?”
宸宴都笑了,半是被气笑的,半是被逗笑的:“你哪有个仙子样?”
他不说这话还好,月鎏金只是单纯的阴阳怪气而已,一说这话,月鎏金的脸色马上就沉了下去,唯独那双内勾外翘的凤眼吊了起来,都要吊到太阳穴上头去了,语气也开始变得硬邦邦的了:“是,我是没芍华温柔体贴贤良淑德,我也没有芍华懂得道理多,但是,我的心眼子可比芍华少多了,你以为芍华主动对你献殷勤是爱慕你、喜欢你么?不!才不是呢!这都是尊芙的阴谋诡计,是尊芙故意为你设下的美人计,你要是中计了,你就完蛋啦!”
宸宴又笑了,这次是无奈地笑。这只小凤妖还没有生出类似于人类的七窍玲珑心,为数不多的那点心眼子,全用在他身上了。
宸宴索性也将双臂抱在了怀中,将肩头抵在了篱笆门的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月鎏金:“你继续说说,我怎么就该完蛋了?”
月鎏金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当即就挺直了腰板儿,也不再将双臂抱怀了,甚至都忘了自己还在假装伤没好,一边激动地挥舞着手臂,一边煞有介事地说:“你想啊,对尊芙和尊芙背后的八大世家来说,你可是他们篡改天道路上的唯一一颗绊脚石,还是挪不开的那种顽石,因为他们杀不死你,但他们真的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不!不是!他们的办法多的很,也歹毒的很,全都是阴谋诡计!你要是掉以轻心了,你就中计了!”
宸宴强忍笑意,故意摆出了一副求知若渴的严肃神色:“愿闻其详!”
月鎏金越发的来劲了,就连五官都跟着飞舞了起来:“你再想啊,他们为什么杀不了你?因为你是神,你的体内流淌着神族血脉,所以你才得到了天道的庇佑,你是神族最后的定海神针!在这种棘手的情况下,他们该怎么做,才能在对大的程度上减少天道对你的庇佑呢?当然是稀释你的神族血统呀!”说到最后,她还用右手手背用力地拍打了几下左手手心,啪啪啪地响,借此来侧面表达这件事的重要性和严肃性,十分值得警觉!
宸宴很是配合她,缓缓点头,一脸凝重地:“你说的对。”
月鎏金的内心更得意了,劝说地也更卖力了:“天下共分六族,如果我是尊芙,我就用仙族的血统去稀释你神族的血统,这样一来你的下一代就会是神仙混血,不仅神族的血统被稀释了,仙族血统还拥有了被天道庇佑的资格。到时候,尊芙以及其背后的八大世家就会控制你的后代,挟天子以令诸侯,通过操控你的后代来改变天道!所以,芍华才不是真心喜欢你呢,她是来故意勾引你的,为了引诱你和她生孩子,是尊芙设下的歹毒美人计!”
其实她这话也不是不无道理。
宸宴点了点头,很赞同地说了句:“言之有理。”
“所以呀,你更要提防芍华了,千万不能中计!”随后,月鎏金又换上了一副掏心掏肺的语气,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也就是咱俩关系好,我才跟你说这么多呢,要是换了别人,我才不管他呢!”
宸宴:“……”
我还得给你道声谢了?
紧接着,月鎏金就又说了句:“而且你想呀,芍华她爹可是尊芙的亲舅舅,出身于八大世家之一,位高权重,所以人家芍华仙子凭什么看上你呀?你有什么呢?你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脾气还那么臭,心眼儿还那么小,神族的落魄太子一个,也就有点儿姿色而已,但这全天下有姿色的男子可太多了,你也不是很出挑嘛,所以芍华主动向你献殷勤的举动,必然有诈!”
宸宴:“?”
脾气还那么臭,心眼儿还那么小?
合着我在你心里就是一无是处的形象?
宸宴忍不住地冷笑了一声:“我看你肩头的伤应当是全好了,灵活的不行,可以继续练字练功了。”
月鎏金:“?”
我在好心帮你分析事态的严重形,你竟然恩将仇报让我去练字练功?
何其歹毒!
“黄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如此待我!”月鎏金气恼又委屈,眉头当即一拧,狠狠开口,“你若不听我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你的血统一定会被稀释!”
“不可能。”宸宴放下了抱在胸前的手,抬步就往屋内走,头也不回地说了声,“我不会有后嗣。”
语气笃定,斩钉截铁。
月鎏金愣了一下,诧异不已地回头,看着他问:“你是不想有孩子,还是不想参与生孩子的过程,还是没有生孩子的能力?”
宸宴的脚步猛然一僵,脸色瞬间铁青,回头瞪着月鎏金,没好气地开口:“你这只凤凰到底懂不懂得什么是礼义廉耻?”
天地良心,她真的是出于关心才问的这个问题,才不是在故意诋毁羞辱他!
再说了——
“生个孩子而已,怎么就涉及礼义廉耻了呢?”月鎏金愤愤不平地反驳,“这世上的男女大多都要生孩子,就因为你成了人,你有人性,就不能提了么?生孩子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么?那就别生了,大家一起灭绝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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