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竞班的作业留的很多,除此之外,温灼若还要兼顾其他课的学习,比以前忙了许多,几乎一醒来就在做题。
老师对所有同学都一视同仁,没有对谁单独辅导过,眼看着一个个同学被淘汰,最近一下课讲台就被围的水泄不通。
温灼若坐的地方也是一样,她除了赶试卷的时候,对来问问题的人也会耐心解答。
这让她在一班的人缘一下子变得很好。
可她自己也堆积了许多问题,最后大部分是趁季时庭有空的时候问他,或者在手机里问问,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一学期很快就过去,数竞班留下的人越来越少,最后整个教室只剩下了十个人。
数竞班的班主任就是一班的数学老师。
他在众人最后一堂测试前夕来到教室,说了一堆鼓舞士气的话,最后以这几句话结尾。
“这次数学竞赛,你们都是我们一中的精锐,可你们的对手,也都是天才中的天才,你们第一次,有机会进入我国高等学府学习,一定要好好准备,调整好心态。”
“下课之后,大家把自己心里理想的大学写在便利贴上,老师再把这些便利贴贴在后墙,希望你们集训顺利!”
温灼若看着空荡荡的教室,想到那一张张沮丧离开的熟悉面孔,第一次感受到了高考的残酷。
写完便利贴,老师收完贴好,下课后,教室里仅剩的几个同学都围到了后黑板。
温灼若也想放松放松,就跟着过去瞧,意外地发现,景在野和她想上的是同一所大学。
这些天,她刻意不去注意景在野,本以为那些隐晦的心事会渐渐淡去,可却反弹的厉害。
有好几次她流着泪醒来。
残留的梦境里,黎安然成了景在野的女朋友,两人亲密无间,为了同一个目标一起努力。
与其说不去注意,不如说是她怕自己会敏感地发现些什么。
这时,有人在门外叫了她一声,“温灼若,有人找你。”
温灼若朝窗户外望去,看见一件略微发白的校服,少年手里卷着一套自印习题册,敲了敲窗户,脸上笑容和煦。
“你怎么来了?”她也跟着笑了一下,快步走了出去,“今天不是出成绩吗?你考的怎么样?”
教室最后一排,景在野坐在自己的桌子上,把发下来的空白试卷一张张整理好,听温灼若惊喜的声音在走廊上响起。
“一等奖吗?太厉害了。”
“你这次考的怎么样?”
“还行。”
“这些你拿回去做一做……”
温灼若在班上,除了教人题目,很少和男生聊天,这样和男生旁若无人的聊天,关心成绩,几乎是没有的事。
数竞班的人都好奇地看着廊上的少年少女。
最后,教室里突然“嘭”地一声闷响。
像是书掉在地上。
连温灼若和季时庭都下意识往声音来源处投去一眼。
靠窗的位置旁,几本书掉在地上,试卷飘了一地,景在野弯腰捡起,抬眼时,没什么情绪的目光瞥过温灼若,而后,他扯了下唇,语气轻嘲,“能小点声?”
他没有指名道姓,可温灼若却知道这话是冲着她说的。
“很吵。”
温灼若难以招架景在野这样的语气,先是一怔,“对……不起。”
接着几乎是瞬间,眼泪快速盈满眼眶。
她还想说些什么,可却被季时庭拉住,“我们换个地方。”
温灼若仿佛丢了魂,看着季时庭的眼神像看救命稻草,迟缓点头。
季时庭心里一软,安慰说,“没事的。”
周围的同学噤若寒蝉地看着这一幕,一下都有些懵了。
数竞班下课之后一样的吵,还有经常大声背公式的,刚才温灼若他们的对话并不大,要像是在刚开班的时候坐满了人,这点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景在野说完,静立片刻,也出了教室。
盛夏
荔城低矮的老城区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历史原貌, 灰檐白墙,青石铺路,夜里看去, 两面四周的店铺都亮着霓虹灯。
位于山腰处的别墅区,此时也万籁俱寂。
景在野抄着兜,从客房里走出。
里面传来抽屉的响动。
出来时, 他手里多了一条手链。
月色下肤色冷白, 神色不明。
贯通荔城的河在夜里悄无声息地流淌。
不知看了多久,景在野走下楼,从厨房的冰箱里拿了一罐饮料。
一楼的走廊里却传来咳嗽声。
他合上冰箱门, 看方暖冬披着毛毯子出来。
也许是灯光昏暗的缘故, 方暖冬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 可说出口的话还是熟悉的腔调, “哎呦!大晚上的喝这些冰水, 你知道有多伤身体吗?等会把胃给喝坏了, 快放下放下。”
少年手里的饮料被方暖冬抢了去, 她仿佛被冰了一下,打了个冷颤,“你们这些小孩子真是,一天不看着就不让我省心。”
景在野心不在焉, 也不吭声, 月色将他高瘦的背影拉长。
如同和夜色静默一体。
方暖冬把饮料放归原处,“你这小子到底有什么心事?说出来给奶奶听听不行?非要跟个闷葫芦似的,哎……”
景在野淡淡道:“您想多了。”
方暖冬瞪眼, 给他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我哪想多了?我要想多你这会儿就该睡大觉, 大半夜的,我还以为家里遭贼了!”
透明包装的矿泉水“砰”一声, 放在白色蕾丝花边的餐桌布上,映出外面街道上烛黄的路灯光。
“我约了同学。”他说。
方暖冬看着他这一身,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没拦他,“哎呦……那还在家里扰人清梦做什么,早去早回,我让阿姨给你留门。”
景在野嗯了声。
往外走的时候,一楼客厅里的人似乎是喝水呛到了,又咳嗽了几声,他步子顿在半路,侧身道:“您记得吃药。”
“一点小感冒而已,多喝几天热水暖暖身体就好了,”方暖冬似乎嫌他啰嗦,“你再不走,你同学都要找上门了。”
她说完,景在野还站在原地,反而把开了一半的门给关上了。
方暖冬见状,只能利索地找出药,全吃完了。
大门打开又被关上。
她裹紧毯子,深深叹了一口气,步履蹒跚地走回房间,背影老态尽显。
景在野在门口伫立良久,才迈腿走上寂寥的街道,往老城区走去。
温灼若吃完饭就出了门。
现下的温度有些低,她也仿佛感觉不到冷似的,只穿着秋季校服外套。
夜里繁华的街道两边摆了各色小摊,白炽灯映亮天空一角,香喷喷的烧烤炸串,奶茶年糕。
温灼若眼睛有些红肿,是白天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没忍住用手擦了。
她觉得自己太过敏感,景在野随口一句话,也能叫她无比上心,无比难过。
可心口仿佛被堵住,怎么都呼吸不顺,时不时传来胀痛。
这样想着,温灼若眼前又模糊了,努力眨了眨眼,路过的行人三两成对,她掩饰般的把拉链拉上了一点。
不远处,蓝色遮雨帐篷底下摆了两张原木色长桌,上面摆了许多白色的石膏娃娃,憨态可掬,有两个小孩坐在红塑料矮凳上给其中一个上色。
老板把一旁的招牌摆正了点。
温灼若也走到了摊位前。
老板端着笑脸过来:“小同学,有没有喜欢的卡通角色,我帮你找找,这都一口价,二十,上完色就能带回去。”
温灼若看到了眼熟的卡通造型,把手从口袋里伸出。“……就这个吧。”
老板麻利地给她拿过去,顺便也给了她一把凳子。
不知不觉,越来越多散步的人发现了这个地方,长桌旁不断有人坐下。
温灼若给石膏娃娃上好了色,还有一处写字的地方。
可爱的灰猫两只喵爪之间抓了一条横幅,是特地留出来的位置。
前面上色的过程都很顺利,到了这里,她却很久都没有动作。
路边抱着吉他的姑娘坐在椅子上,对着话筒唱起上个世纪的歌,声音轻缓。
一阵寒风吹过,凉意沿着脊背发散。温灼若终于回过了神,她拿起画笔。
写完之后,她看着上面的八个小字,觉得眼眶有些涩,眼神里透着几分难言的委屈和伤心。
老板看温灼若站起身,递了钱过来,撇了眼她面前的石膏娃娃,笑说:“这个画的好,这个石膏娃娃带回去,肯定会有好运发生的。”
温灼若勉强笑了一下,兴致看起来仍旧不高。
老板收了钱就去帮着其他客人拿上色盘了,歇气的时候,余光看见那只可爱的石膏猫咪还在摊上,他马上叫住离开的少女,“小同学,你的猫忘记带走了。”
温灼若眼睛已经红了一圈:“不要了。”
老板似乎没料到她会给个这样的回答,话在喉咙里卡壳,眼睁睁看着她人走远。
就在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只石膏娃娃的时候。
一直靠着行道树的少年忽地抬步朝他走来,“这个我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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