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远山点点头,小心地坐在偏座上。
“这是我朋友景明的儿子,今年刚从国外读书回来,诺大听说过吧,他是诺大研究生毕业的。”
景明这个名字在商界家喻户晓,温远山还没接触过这样的人物,连连夸道:“景家真是能人辈出,难怪我今天看见……”
朱老板提点他:“你和我一样叫他在野,闲侄不会介意的。”
“在野?”温远山轻吸了一口气,但没来得及细想,先把话说完了,“难怪我今天看见在野就觉得他比一般同龄人都沉稳可靠。”
这话夸的似乎有点生硬。
但温远山难得有些紧张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花样来。
他把眼前青年的姓氏和名连在一块,在心里过了一遍,景在野。怎么好像和若若初中时候提过的那个男生同名。
朱老板和温远山介绍完景在野,又和颜对景在野说:“这就是我刚才和你说的我的朋友老温了,他现在经营了三家计算机科技公司,一家主营游戏,另外两家业务也多,但都做的很好。”
景在野多看了一眼温远山。
不知为何,他觉得眼前的中年男人挺眼熟,但也没有多问,顺势叫了一句“温叔。”
温远山一边点头一边应着。
朱老板往他后边看,“老温,你不是天天吹你有个乖乖女儿吗,还说这次晚宴带来见见,让我给你介绍几个好后生,怎么今天没见到人?”
青年似乎在想事,端着手里的茶,晃了晃。
碧绿清澈的水托着茶叶和几缕茶的苦香,萦绕在他冷玉般的长指上。
温远山长长叹了一口气,“提起这事我就伤心,我女儿刚出了车祸,伤到了腿,才刚拆了石膏,虽然医生说没事了,可我还是想让她多在家里养几天。”
景在野蓦然一顿。
凛冬
朱老板跟着哎了一声,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怎么出的车祸?”
温远山双手放在膝盖上:“她是清大的研究生,住宿舍里不太方便学习, 就在学校外面买了房子,有天早上坐出租车去学校,那司机紧急避让一辆电动车, 哐当就撞围栏上了, 她当场就昏过去了,两个同学在医院里守了一天一夜她才醒过来,幸亏是没伤着什么要害地方。”
朱老板也是有女儿的人, 马上感同身受:“确定没问题, 身体各地方都查清楚没有?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早和我说, 我可以给你推荐个专家。”
“做了全身检查, 没什么问题。”温远山又叹:“我也不比你先知道多久, 我姑娘受伤了吭都不吭一声的。”
语罢, 景在野忽然站了起来。
朱老板和温远山正聊到感怀的地方,被他突如其来的起身动作吓的一跳。
还是朱老板先开口:“怎么了?”
他说完,却看着景在野给温远山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温叔。”
温远山心底微讶, 接过之后和他比了个手势, 说:“闲侄你先坐,不用这么客气。”
朱老板惊得的合不拢嘴。
景在野敬完茶,重新坐下, 坐姿比刚才端正了许多, 整个人的气质都与刚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说刚才还有些点私人聚会时的散漫, 现在眼角眉梢都透着认真,像是在应对一场关乎人生的面试。
他敛声说:“初次见面,没有给温叔您准备礼物,回去一定给您补上。”
温远山晕乎着,也不知道他给他敬茶是什么原因,只试探地回说:“不用记挂,我也没想过会在这遇见贤侄你,也没带礼物。”
回答完,温远山对景在野的印象又拔高一个层次。
他走到今天,受到的冷眼和排挤数不胜数。
但那些人,有的已经被他远远超越,有的却是他难以企及的高峰,景在野的家世无疑属于后者。
但自打刚见面开始,他都没有露出过半点不耐或者轻视,不仅叫他温叔,现在还说要补见面礼,简直让他打破了一些固有的刻板印象。
景在野听温远山说完,也没就那句话继续,嫁入南极生物裙8八三凌七气5三六每天更新欢迎加入没人知道青年现在在想什么,只是看着他拎起茶壶,笑着问了温远山一个奇怪的问题:“温叔说,我看起来比其他同龄人要沉稳可靠,这话是真的?”
气氛在几人一来一回的对话中变得融洽亲近。
消磨了陌生感,温远山也不再紧张了,真心实意地笑着道:“当然是真的。”
朱老板还有点百思不得其解,他和景在野接触的算多,主要是从前他夫人和景明的母亲方暖冬关系不错,两家才有算是亲近的来往,他可从没见过这位对谁这样过。
印象里,这少爷一向不喜欢应酬这些,还在荔城读书的时候谁的面子都不给,我行我素,身上尽是纨绔子弟的桀骜不羁,不至于荒唐,但也随心所欲的很。
在国外待了这么些年回来,人前倒是收敛了许多。
但礼数是礼数,不管谁心里藏着什么名堂,逢着人都能做出来。
可朱老板看,景在野对温远山是真的尊敬。
像对自己长辈一样的恭敬。
这就让朱老板想不通了,看着温远山和景在野相谈甚欢,他潜意识里觉得,事情好像是从某一刻开始变得不同的。
但他当时没有察觉到。
偏厅里宾主尽欢。
等到宴会时间差不多了,温远山才从木椅上站起,准备跟着朱老板一起出去,谁知走到一副国画下,还没出这屋,他发觉自己走在了朱老板和景在野的中间。
他想让朱老板和景在野先走,可景在野却请他走在前面。
温远山想,这小年轻是把自己放在后辈的位置才给他让道,推拒无果,他就想请朱老板走他前面,毕竟是他的主场。
可朱老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谦让他走前面。
眼看就要耽误吉时,温远山就迷糊地走到了最前面,出来时无数双眼睛落在他身上。
他参加过大大小小数百场宴席,还是头回这么受瞩目,所有人无一例外都对他投来友善的信号。
温远山一个个笑过去,脸都有点僵。
心里这时终于意识到有点奇怪。
朱媛已经画好了妆,看到父亲三人出来,矜持地弯了弯腰,扶着她的钱瑜脸上满是疑惑,等他们走了,才问:“这……是你说的温叔叔吗,不会是认错了?”
都是聪明人,钱瑜看到朱媛父亲和景家的那位都有意无意地让温远山走前半步,各种想法已经转了千百回,“媛媛,朱叔叔和温叔叔关系这么好,你早该把他介绍给我们家啊,还说人家没什么出身,那他是怎么认识景家的人的?”
朱媛维持着笑容:“你如果真想认识温叔叔,那就别一句一个出身挂在嘴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也这么想。”
“你!”钱瑜气结。
朱媛不想影响自己的心情,微笑说:“订婚宴开始了,失陪。”
……
晚上吃过饭,温远山说了要晚一点才回,温灼若洗了个澡,留了客厅的灯就回自己房间。
她初中的房间里还贴着许多漫画海报,还有很多少女心的物件,温远山买下这间房子的时候正是生意有初有起色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是从旧家里搬来的,现在看起来已经有些年代感,可也留下了很多一家三口的生活印记。
比起她在北市里放置的充满科技感的家具,这间小房子更有温馨的家的感觉。
温灼若想到了什么,翻身下床,拖着棉拖,从衣柜里找出来一个纸箱。
把纸箱打开,最上面是初中的同学录,还有几本旧课本,温灼若把课本都拿出来,摞在一边。
底层是一本蓝色塑胶的硬壳笔记本,很清新的配色,大海蓝天,和背着双手看着白海鸥的女孩。
她拖来一张矮凳,把笔记本放在上面,翻开来看。
前面十几页都是写的语文笔记,在边角有列公式的痕迹,温灼若又翻了几页,终于在规整笔记中的空隙处找到了一句话。
【要毕业了,他也要进尖子班了】
再翻几页。
【我能考进去吗。】
温灼若用手指碰过褪色的稚嫩的字迹。
半晌,凭着多年前的记忆,数着页码翻开。
第5页里有景,第20页里有在野。
没有记错。
温灼若感慨万千。
那时候的她没有把景在野的名字完整写进日记本的勇气,怕被人无意撞破秘密,只是有时在写作业的时候想起他,笔尖才会留下一点心里的痕迹。
温灼若把笔记本的硬壳封面取下,拿去洗干净,用酒精简单擦拭了一遍书皮和翻页位置,然后重新上好。
这个时间已经是晚上。
她爬上床,盖着软绵绵的被子,手里捧着笔记本,被子上放着手机,打开的是景在野的聊天界面。
两人的对话截止在昨天晚上。
温灼若今天早上从这个房间起来,看着这些孩子气甚至有点幼稚的涂画和卡通被子,还短暂地迷茫了一会儿,好像高中往后的这一切都是初中的她做的一个梦。
手机亮起光。
她点开,却是高中班主任许先。
老班:[清大放暑假了吗?]
温灼若先发了一个老师好的表情包,才回:[放了几天了。]
老班:[这就好,你时间也宝贵,老师就长话短说。]
老班:[这次我带的这届理尖班是我带过最吵的,浮躁的很,心思也野,我想找几个他们的学长学姐去学校给他们灌点鸡汤,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请你好,你看你有时间吗?]
这些年一中不断有各种校庆和动员活动,但许先从没找过温灼若,这次难得开口,温灼若没怎么停顿就打字回:
[有时间的,什么时候?]
她的腿恢复的不错,再说出去坐车,也走不了多少路。
老班:[有时间就好!这周五,高二放假晚,不用耽误很多时间,你们就随便说两句就好。]
温灼若问:[我们?]
老班:[对,你和景在野,他好像今天回来。]
老班:[我问了他,他答应了。]
豹子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