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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1 / 1)

松晏纳闷地低头去看,果真见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垂在身后轻轻晃荡着。

“耳朵也没有。”

“这、这,”松晏急忙伸手捂住耳朵,“这、这人不人,狐狸不狐狸的,怎么会这样?”

沈万霄:“不知。”

松晏:

两人面面相觑。少顷,沈万霄问:“能走么?”

“啊,”松晏捂着耳朵闷闷不乐,一步也不想走,身后尾巴耷拉下去,“大概吧……”

沈万霄斜他一眼,将剑鞘递给他:“扶着。”

松晏抬头看他,他面不改色:“你身上很脏。”

松晏:!

“你嫌弃我?你身上明明比我还脏!”

沈万霄冷冷看着他。

僵持片刻,松晏终于还是抓着剑鞘起身。他故意晃下身子撞到沈万霄肩上:“走走走!”

“你!”

松晏不怵他,下巴微抬:“我什么我?我都没嫌弃你,不小心碰一下怎么了?”

沈万霄懒与他计较,捏诀掌火而行。

夜色渐深,乌云蔽月。林中无光,唯有一盏九天业火照亮脚下泥地。

松晏垂着脑袋跟在沈万霄身后,神情恹恹:“我们还要走多久?”

落山雾似是掩了整座山头,两人在雾中行走已久,却始终难以走出这片浓雾。

松晏为心障所扰,时不时便停下脚步缓一缓神。

而沈万霄也好不到哪儿去,耳边一直能听到一声重过一声的叹息声,仿佛在谴责他与别的狐狸亲近。

落山雾一旦弥漫,便需七日才可自行消散。若要强行去除,不死也得脱半层皮。

是以松晏此时只希望步重那只大鸟能早些赶来救他,不然他定是要折在此地。至于沈万霄这人若是走不出落山雾,陷在梦魇中沉睡不醒,似乎也无大碍。

“我们不会死在这儿吧?”松晏挨近些,盯着他掌心里的火焰问。

沈万霄偏头看向他。

林中忽有风动,吹得火光摇晃,重重叠叠地拨开浓雾映在松晏脸上,将那张本就生的温软似南方春日碎雨的脸相照得如同制作精良的白玉石雕。

须臾,他偏了下脸,没再看火光扑在松晏长睫上的影子:“不会。”

“哦,”松晏讷讷点头,“你这火还蛮精致好——”

遽然,沈万霄脸色微变,一把捂住松晏的嘴拽着他躲到树后。

“你发什么唔……”疯!?

松晏不满地瞪他,他却一心一意地盯着落山雾。

“唔唔唔!”松晏气不过,本来没什么血色的脸憋得通红,抬脚用力踩在他脚上,无声地抗议着。

他几不可见地皱眉,低头见松晏确实憋得难受,才松开些许,低声道:“雾里有东西。”

闻言,松晏顿然不再挣扎,只示意他将自己放开。

沈万霄迟疑片刻,撤开手。

但他一松手,松晏便猛烈地喘起气来。

脚下的大地忽然震颤,两人双双低头。片刻后,松晏脸色凝重,欲哭无泪——阴兵来了。

沈万霄显然猜到来的是什么东西,他迅速封住自己的气息,捏诀时右手小指忽然被轻拽一下。

他微垂下眸子,瞧见松晏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屏气凝神。”

松晏内心挣扎片刻,小声坦白:“我不会封息之术以前师父虽然教过,但我,呃,我学不了法术。”

他虽是半妖,承了生母的狐族血脉,但幼时遭邪祟所伤,无法修炼,就连化形之术都是磕磕碰碰学了十几年才悟出些皮毛的,不然现在也不至于收不回去尾巴和耳朵。

“要不,”松晏眼神一亮,“我出去和他们讲讲道理?”

沈万霄眼底有些无奈:“嗯。”

松晏耳朵都立了起来:“那我去了!”

“羊入虎口,”见他当真兴冲冲地要奔着阴兵而去,沈万霄将剑鞘挡在他腰身前,“不要命了?”

松晏:……

他耷拉下耳朵,可怜兮兮的:“那怎么办?再说我都这么落魄了,你还要耍我。”

沈万霄:“没耍你。”

松晏哼了一声,小声嘀咕起来:“明明就有,分明就是欺负我是山里来的,没见识。”

他琢磨着跑路,毕竟他最擅长的就是逃跑。但现在身边还带着一个沈万霄,他确实不太有把握能带沈万霄一起逃跑,是以纠结着要不要将他丢下。

这些阴兵定是为姑获鸟而来,眼下这林子里只有他和沈万霄两个活人,若硬说钩星不是他们杀的,只怕这些阴兵也不会相信。

眼看着阴兵越来越近,松晏心一横,心想罢了,能闭气多久就闭气多久,反正早晚都是一死。

只不过,死之前他还得问清楚一件事。

“你之前说龙息,”松晏顿了一顿,“那是什么东西?”

沈万霄低头看他一眼,未作声。

松晏:?

“你不会是忘了吧?”

沈万霄避开他的问题:“他们来了,闭气。”

得不到答案的问题总是挠心挠肺。松晏难受的连头发丝都别扭起来,但为了活命,终还是顺从地屏住呼吸。

阴兵行于人世时,眼不能视,只能凭借气息来辨别敌友,毕竟死人是不会呼吸的。

松晏藏在树后,自己用力捂住口鼻,只求阴兵能走快些,他自知憋不了太长时间。

“咚”的一声,像是沉闷的鼓声,又像是天际闷雷,一声又一声,地面随之而震。

来了……

松晏不由得紧张起来,树影掩映间只见一角锈迹斑斑的盔甲刺破了落山雾现于眼前,紧接着是第二角、第三角……竟足有上千人!

见此情形,他顿时错愕地瞪大眼睛,十分怀疑酆都城的阴兵今夜都聚到了此处。

阴兵生前都是征战沙场的好男儿,即便身死也不忘规矩。他们行走归整,手中长枪虽已生绣,但挥动时依旧能带起疾风。

松晏有些缺氧,他想呼吸,但阴兵才刚自眼前而过。是以他求救似的轻拽沈万霄袖子,捂着嘴不敢出声。

沈万霄伸手捂住他的口鼻,满袖的桃花香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鼻腔,有些发痒。

落山雾缠绕在阴兵身上,如同贪婪的女妖,更加催生出他们的魔性。

松晏脸色闷得通红,眼中甚至有了水光。他心跳如擂鼓,阴兵整齐踏出的每一步都似是踩在他的心尖上,走在他的咽喉上,稍一用力就能送他去见阎王。

遽然,松晏用力扒拉开沈万霄的手,他憋不住打了个喷嚏,猛地喘出一口气,只觉再憋下去,便要魂归西天了。

沈万霄眉头微皱。

松晏以为他在怪罪自己,底气不足地辩解说:“我、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身上那么香,跟个姑娘家似的。”

他越说越小声,沈万霄脸色也越来越冷,余光之中阴兵齐刷刷扭头往这边看过来,举着长枪一步步逼近。

松晏心神大乱,两只毛茸茸的狐狸耳朵往后倾倒。他怂叽叽地往沈万霄身后挪,企图将他当成肉盾,背上冷汗涔涔。

“现在怎么办?你打得过么?”他捉了沈万霄的手,在那掌心里飞快地写字。

沈万霄抽出手,摇头。

阴兵越靠越近,两人不住后退,很快就被包围。

松晏不曾见过这等场面,难免露怯,呼吸也难以克制地深重起来,更引得阴兵如同黑压压的潮水一般尽数涌来。

他瞳孔微缩,琥珀色的眸子里映出长有暗红锈迹的长矛,以及以排山倒海之势压来的兵阵。

千钧一发之际,沈万霄揪住他的衣领向上一跃,堪堪避开阴兵手中锐利的长矛。

下一瞬,沈万霄踩上阴兵的脑袋,足弓紧绷,竟生生碾碎脚下的头颅,盔甲碎片四溅,内里森森白骨炸开,在雾中化为齑粉。

松晏被衣领勒的喘不过气来,不禁怀疑他这是在趁机报复。但说到底,沈万霄是为了救他,他绝不能就这么点小事同沈万霄计较,不然也太丢骆山的脸了。

阴兵被沈万霄激怒,更加疯狂地嘶吼着扑向两人。刹那间万人齐动,大地难以承受,轰隆作响,地底似有巨龙翻腾。

“对不住。”

耳边忽闻此声,松晏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无情地甩到一旁大树上,腹部撞上粗壮的树枝,他忍不住呻吟一声,蜷起身子差点从树上滚下去。

他捂着肚子硬生生挨过那一阵疼,低头只见业火连天,艳红的火光绵延数十里,烧到落山雾里眨眼间化为青绿,如荧荧鬼火。

阴兵困在这场弥天大火之中,身后黑影疯长,尖叫着自白骨之中剥离,游于空中尽数化作怨气。

尸山血海,枯骨成堆,盔甲长矛尽作飞灰,散于汹涌业火之中。

沈万霄漆黑的眸子里映出灼灼火光,四面八方涌来的疾风吻他的发梢,星星点点的灰烬啄他的眉眼。

强迫

“沈万霄——”

松晏意识到他在做什么,顿时慌了神,声嘶力竭。

但沈万霄从来不会因为他的阻止而收手,缚鬼令如此,五行阵魔咒也如此。他总是仗着自己与天同岁,行凶险之事,几乎每一次都是拿命在赌。

千万阴兵体内怨气剥离,盔甲尽碎,白骨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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