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头呆呆看?着,连蜡油滴在手上都未发觉,平日?里的?机灵劲儿全跑光了,愣愣张开一张缺牙的?老嘴,喃喃道:“像啊,真像啊……”
这两声叹息幽幽被山风吹散。
烛光又晃了一晃,竟然?明晃晃照出两条泪痕。
再看?那老江头,一张老脸涕泗横流,居然?蹲在山风里默默地哭了。
他哭了好?一会,才用手抹了一把脸,眼睛通红着伸出手,似乎是想叫醒眼前的?年轻人?,可刚一探手,忽然?哆嗦了一下?。
“躺在这多?久了……不会死了吧?!”
他赶紧探了探鼻息,微微的?气流淌过他手指粗糙的?皮肤,心一松,咧着嘴笑了起?来,“活着的?,活着的?!我就知道,长这张脸啊,运气不可能不好?!”
倘若叫一只鸟从这二人?身侧飞起?,逐渐南飞,会穿过一条湍急的?河流和幽深的?丛林,在峭壁之下?看?见一个繁盛的?村落。
过去几百年了,吴家村仍然?保留着过去的?传统,将巫师的?祭坛建在村子的?最中心。他们是吃天地饭的?,天时地利不可不信,这些方位在举村搬迁定居于此的?时候就已提前带人?卜算过。
先有?祭坛,然?后才有?屋舍。
一间间连起?来,就变成了这个外人?眼中平凡的?吴家村。
只有?离得近的?山户才知道,这村子里另有?乾坤,茶余饭后神秘八卦,说?这村子里都是高人?。
已近夜深,山风从高处呜咽地吹来。一个面容熟悉的?小孩皱着眉自小路上走来,连有?人?站在面前都未发觉。
“阿眠。”
被唤作阿眠的?小孩抬起?头来,“老师,你?你?怎么出来了?”
一代一代的?巫师,天生带着通神的?血脉,但却不是生下?来就会通神。年少的?由年长的?领路,将数年积累的?秘法依次教习,等他们学会了,再去教新一代的?人?。巫师的?传承便是这样沿袭下?来的?。
每一个时期,都会因时代的?差异冠以不同的?名讳。
在如今这个时代,这样的?身份被称作为老师。
他不过三十余岁,双鬓却已然?斑白,神态也不似同龄人?。气质温文尔雅,嘴角总是若隐若无带着一抹轻笑。
可这样一个人?,他的?眼睛却长了一层白色的?膜。有?道是天机不可泄露,历来坐上这个位置的?,非残即伤,总活不过三十岁。
阿眠看?着老师,想到刚才见到的?猎户,与他的?老师不过差了几岁,同样的?年纪却不是同样的?身体,再联想到村中传言老师去日?无多?的?话,更是心中难过。
“怎么了?”
阿眠摇了摇头,“老师,你?身体不好?,最近又因为祭典操劳,怎么不在祭坛里歇着?我扶你?回去吧。”
老师却轻轻推开了他伸来的?手,咳嗽了两声,微微笑道:“没关系,我在这里看?一会。”
“看?什么?”
他却没有?回答阿眠,一双白瞳看?过来:“看?你?不高兴的?样子,一定是出师不利了?”阿眠说?要去惩治老江头一番,这事他是知道的?。
至于有?没有?拿到好?处,他也猜到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阿眠恨恨道:“他太不尊重?神明大人?了!老师,你?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还让他在外面说?胡话,我们巫师的?脸都要被他丢光了!”
被吼了一通,倒也不气,老师仍是平和地看?着他,“把他抓回来,堵住他的?嘴,他就不会再说?了吗?神明大人?慈爱,并?不会在意这些。再说?了,我们巫师一族的?脸面,又岂是那么容易丢光的?。”
说?了一长段话,他不由得咳嗽起?来。
阿眠忙道:“我知道了,是我不懂事,老师,我扶您回去吧。”
可他却仍是那句,“我再看?一会。”
这么一来,阿眠也有?些好?奇了。
他朝着那个方位瞧了一眼,发现有?些眼熟,这不就是江家老头住的?地方吗?老师看?着那儿做什么?
似乎猜到阿眠心中所想,老师道:“年纪大了,却被我们放逐野外独自生存,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很不近人?情??”
阿眠摇头,“他犯了错,就要接受惩罚。”
“犯了错……那你?知道,他是犯了什么错?”
“……”
阿眠窘迫,村里人?人?都说?江家犯了大错才会被放逐,可细究起?来,到底是什么错误,却没人?能说?个明白。
他隐隐感觉,这个错误不能公开为外人?道也。甚至巫师的?自己人?,也不能知晓情?况。
这个错误,或许接近巫师家族保存最久的?秘密。
可是他的?老师笑意盈盈,正等着他的?答案,阿眠只得硬着头皮道:“因为……因为他对?神明不敬?”
老师笑了笑,隔着山风远远望着飘摇如鬼影的?树林。
“不是的?。”
“江家之所以满门皆死,无一能活,是因为他们偷了神的?东西。”
凡人终有一死02
据说在很久以前,有一片土地?丰饶,无论种下什么种子,都能开花结果。
这?在千年以前的农耕时代,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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