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谈到林嘉实,许慕仪会想到什么呢?
许慕仪十岁时,父母为她更换了一位新的德高望重的钢琴教师,那时她是远近闻名的天才少女,匹配度评分高得离谱,所有人都认为她一定会成为一位名动四方的钢琴家,所以也不仅仅是靠着父母的人脉和财力过人,让她十岁就可以得到一位极富名望的老师指导。
她刚上第一堂课时,比她年长四岁的少年人充当老师的示范,初长成的少年模样英俊清秀,坐在钢琴凳上笑眯眯地回头看着许慕仪,小声地说你也能弹好的。窗外的阳光照在他的发丝和脸颊上,许慕仪想,他真是自己见过的最好看的哥哥。
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后,十岁的许慕仪忽然明白了什么叫情窦初开。
许慕仪对于未来结婚对象的一切幻想都是基于这位学长,他是年少成名的天才钢琴家,是风度翩翩全无傲气的温柔学长,同时也是许慕仪的初恋对象。
即使林嘉实也许并不知道许慕仪对他的懵懂爱意,可也并不妨碍许慕仪仍然坚持他就是自己的初恋。
哼着轻快的音调开门进入室内,许慕仪心情大好,一进门扔下帆布包和车钥匙就冲着远处开放式厨房里站着的宁涉大呼小叫。
“喂宁涉!你妈妈给了我们两张演奏会门票,你下个月初有空没啊?”她换着鞋嚷嚷着,换好鞋后又走进来脱掉羊羔绒的外套,满不在乎地说道,“你没空我可就带秦思朝去了哦?”
“什么门票?”宁涉端着盘子摆放在餐桌上,他的厨艺竟然出乎意料的好。
“喏,我学长的巡演最后一站门票,给邹校长送应该也是理所应当的吧,不过你妈妈说她没空,让我们俩去听。”许慕仪耸了耸肩,把手机递给宁涉,“你那么忙,我猜你大概也没空吧?”
她是希望宁涉说他没空的。她希望宁涉这时候最好要多冷漠就有多冷漠,这样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带着秦思朝去,然后告诉秦思朝,看见没,这才是我会喜欢的男人才对,才不应该是宁涉这种不解风情的冷漠男人呢。
可宁涉看到邀请函时,神色却变了变。
“你的学长?”
“对啊,我小时候跟他是一个钢琴老师,”许慕仪从手腕上抓着发圈扎起头发来,走到餐桌边仔细观察着宁涉做的菜,“哇,你还挺会做饭的嘛。”
“你的钢琴老师指的是周静河周教授吗?”
“嗯?你也知道?”
许慕仪惊奇地抬起眼来,大而妩媚的眼睛纯然地望着他。
“你的这位老师应该是我妈妈介绍的,周教授跟我妈妈是很多年的朋友。”宁涉低下头,把手机还给她,语气淡淡的。
“那也不奇怪嘛,毕竟你爸妈和我爸妈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妈妈给我介绍钢琴老师也是应该的嘛。”许慕仪厚脸皮地无所谓笑着。
宁涉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没再多说,走进厨房去拿着餐具。
许慕仪在餐桌边坐下,双腿一晃一晃的,扬着下巴望着远处的宁涉:“所以你有空没啊?没空我就约别人了哦?”
宁涉走过来,把餐具摆放在两人面前,仍旧是面无表情:“我有空,没空我也会尽力挪时间的。”
“真的假的?你对钢琴演奏会有兴趣吗?”许慕仪一惊,没想到宁涉会这样回答。
“……我也是周教授的学生,直到十八岁我才没有继续学钢琴的。”宁涉平静地坐下,示意她可以吃饭了,“所以你的学长,其实也是我的学弟,我认识他。”
许慕仪惊讶得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天哪,看不出来啊宁涉!你居然学到了十八岁!”
宁涉的表情有些难看。
“诶我跟你说,我小时候可喜欢林嘉实学长了,”许慕仪伸着腿去够餐桌下宁涉的腿,像是小女孩热情蓬勃地讲着自己喜欢的东西,“他那会儿对我可好了,经常来指导我练习,我现在能成这样多亏了他呢!”
“是么。”
“我那时候就觉得,我喜欢的人也应该是学长那样的,他现在好厉害啊,居然成了那么有名的钢琴家,要是我以后也有那么厉害就好了。”许慕仪捧着脸,一脸向往,“我的结婚对象就应该是学长那样的人才对!”
宁涉沉默了,过了很久,他才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那还真是抱歉,你跟我这种人结婚了。”
许慕仪居然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就是就是,民政厅怎么分配的,把我们俩分到了一起,完全是乱点鸳鸯谱嘛。”
说着她用叉子叉起了面前餐盘里的牛排,咬了一口就含糊不清地感叹道:“宁涉你做饭也挺好吃的嘛,你能不能天天在家给我做饭吃啊?”
“不能。”
宁涉还是一如往常的冷漠,许慕仪完全没察觉出他的语气更冷了几分。
“诶,既然我们都被周老师教过,我们俩当时碰到过吗?我想不起来了。”
“没有吧,可能在你来之前我就放弃了,我不是做钢琴家那块料。”
“这样啊……”许慕仪有些失落地继续叉着盘子里的水煮西蓝花,“不过也是,我以前好像对你毫无印象。”
虽然宁涉的性格大概不会是她喜欢的那个类型,但宁涉那张脸应该足够引人注目,那个时候宁涉应该是十八岁吧?如果是见过的话,许慕仪想她应该不至于完全毫无印象的。
“对了宁涉,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宁涉被她问来愣住了。
“没有。”
许慕仪一脸难以置信:“你骗我的吧?我上次去储物室找你的唱片机,还看见里面有张表白纸条呢。”
这下换宁涉疑惑不解了。
“我不记得了。”
“真的!”许慕仪立刻跳了起来,冲着就要去储物室翻出那台尘封已久的唱片机,不一会儿就抱着唱片机吹着上面的灰尘跑了出来。
“你看,这不就是吗?”
她打开唱片机,从里面拿出一张相片来。相片上似乎是二十岁左右的宁涉,穿着警校的制服,正拿着瓶冰水大口大口地喝着,照片边缘是微笑着的少女小半张脸,背面写着一行字,“希望学长一直这么开心,希望能和学长一直在一起”。
宁涉看了半天,脸上的表情迷惑不已。
“我没印象了,好像是借给过谁,但是我很多年都没打开过了。”
许慕仪有些丧气地抽回他手上那张照片,仔细地端详着:“你也太扫兴了吧,人家当年应该是在跟你表白呢!你那会儿看起来还没现在这么讨厌,如果是我的话说不定也会喜欢这个人吧?”
她笑嘻嘻地指了指照片上侧着脸喝水的宁涉,笑了笑又把照片放回了唱片机的底部。
“算了算了,这也算是你的青春回忆了吧,就像我以前喜欢学长那样,这种青春期的回忆也算是一生一次的美好了吧?”
宁涉只是默不作声地盯着她。他不记得任何青春期的美好,他只记得曾经的过往是那么痛楚,直到十八岁时,他才发现,也许他不是那么适合从前曾经以为的那条路,他不是母亲期盼的儿子,父亲在他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希望,那样的希望将他灼烧得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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