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出事了, 周家那些人肯定是不管不顾。
说来这也是个可怜人,在家的时候被人当牛做马,出了嫁还得被娘家人压榨。
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容易心软。
麻子奶忍不住说了几句,“你还记得巷尾的盼弟吗?”
周湛芳点了点头,“记得,我和她差不多大,以前还一块去挖过渠。”
当时被送去挖渠的人不少。
但同是女娃又差不多年纪的唯有她们两。
两人就相伴一起干活,算起来她那个时候唯一的玩伴就是盼弟了。
不过后来回了家,她们要忙的事实在是太多太多,多到根本没时间和玩伴玩耍,也就渐渐没联系了。
后来都嫁了人,除了最初两年还碰到过,后面就再也没见过了就。
周湛芳想了想,“我记得她婆家是乡里的吧?怎么,这段时间有回来过?”
说起来她比盼弟要幸运一点点。
她嫁给了叶大漠,虽然这男人靠不住,但好歹也是城里人,还有一份正式工。
但盼弟的丈夫就不同了。
乡下种地的汉子,听说家里是有好几个兄弟,才能攒下这笔聘金,换了盼弟出嫁。
反正日子就是不好过。
爹妈不为她们着想,还想着拿她们换一笔聘金,哪里会在意婆家好不好,好与不好都是她们自己的命了。
“她啊,早离婚咯。”
周湛芳瞪大眼,“她离婚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其他人提起?”
离婚可不是小事。
谁家夫妻要是离婚了,那周边巷子保准热闹起来。
“早两年就离了。”麻子奶抬着下巴示意着巷尾,“盼弟家瞒着呢,估计觉得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就一直没跟人提起。”
“她怎么就离婚了呢?”周湛芳不是很理解。
她其实知道盼弟的日子不好过。
婚后最初两年,她们两人也是碰过面,不管是从面貌上还是从衣着上,都能看出她日子过得差。
这女人不就该有男人有孩子?离了婚不就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了就不能离婚了?”麻子奶倒是不赞同她的观点,“你瞧瞧盼弟,离婚后就脱离苦海了,一个人跑到临海城市做生意,做得还不小呢,她娘家的人知道了,想着上门要钱,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这不,上个月盼弟专门回来了一趟,和家里人彻底翻了脸,说是要断绝关系。”麻子奶当时就在现场。
明明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但她仍旧忘不了那一幕。
她感慨道:“你是不知道啊,盼弟和以前是真的大大不一样了,腰杆子挺得特别直,穿着一套特别好看的西装,踏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过来,她爸妈都不敢直视她的眼神呢。”
旁边有人听到,也跟着凑过来说话,“我闺女说,她身上穿得那套女士西装还是专门定做的,少说也得三四百块一套呢。”
“这么贵啊?”
“这不得把我们大几个月的工资穿身上了。”
“不过她就算去做生意也不该离婚吗,没了男人怎么能行。”
“怎么就不行了。”有个女同志翻了翻白眼,“有钱有资本,她一个人过得潇潇洒洒怎么就不行了?再说她又不是没儿女,儿女好给点钱让他们来养养老,儿女靠不住,她手里有钱也不会过得差……”
周边人一人一句,说得越来越起劲。
周湛芳却有些缓不过身。
尤其是边上人话里的羡慕和钦佩,都让她觉得心里很是酸涩。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盼弟比她还要惨。
别人提起,都是一脸同情的摇摇头,就连她偶尔想起,也会自己给自己打气,想想自己的生活还不算最苦,也能让苦涩中多了些甜。
但现在……
最值得同情的人,突然成了需要仰望才能看到的高度,这种滋味是真的不好受。
周湛芳有些沙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折腾做什么。”
“哎哟,哪里年纪大了?”麻子奶指了指自己,“我这才叫做老眼昏花,你现在才多大啊?四十多岁,活到我这个年龄怎么还得有三十年,三十年能做老多事咯。”
周湛芳一愣。
三十多年啊。
这么一算好像还有很多年呢。
周湛芳实在是不愿意听盼弟的事,她拉着麻子奶的手就往边上走,很生硬的转移话题,“麻子奶,我这次会来是昨个我哥去我家借钱,就想来问问,我娘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还找你家借钱?”
这话听得,周湛芳顿时不乐意了。
怎么就不能找她家了?
尤其是刚刚听盼弟多有钱,轮到她就成了穷得不能再穷的人,听得心里是真不是滋味,“怎么就不能找我家借钱了?你是不知道吧,我家闺女现在也在做生意呢,又是给几百人提供盒饭又是开了一家卖零食的工厂,每个月能挣不少钱呢。”
还别说,原来在外显摆的感觉还真不错呢。
麻子奶刚那一句话还真不是贬低周湛芳,重点是在‘还’这个字,周伟茂找的人还真不少。
不过刚想解释,听到周湛芳的话更好奇了,“哟,你们家也发财了啊?”
“那可不。”周湛芳高高抬起下巴,“我家那丫头,光是招人就招了十几个,一个月工资少的五十多的上百,每个月光给人开工资也得快一千呢。”
“哎哟,这么厉害呀,我就说你家丫头看着是个有出息的样子……”
听着一声声的夸赞,周湛芳别提有多骄傲,她做作的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哥那个人,要是没点事会去我家?还不就是看小芮挣了钱,想着来借点钱嘛。”
麻子奶突然小声,“这钱你们借了吗?”
“没啊。”周湛芳摇了摇头,“我问了几次他都不说借的钱有什么用,他想借的又不是少数,我心里不踏实就没借。”
“那就好。”麻子奶一脸奇怪道:“你哥这段时间找不少人借了钱,数额还真不小,听说是去搞什么投资,短时间内就能挣不少钱……”
“投资啊?”周湛芳听不懂,但总觉得有些不靠谱。
要真的投多少挣多少,那人人都投、人人都挣,那挣来的这些钱从哪里来?
“要不是你哥愿意打欠条,还真没几个人愿意借给他。”麻子奶跟着道:“就连我家小子,也借了四五百块呢。”
当时借钱的时候,周伟茂是承诺给一笔不小的利息。
有欠条又有利息在,愿意借钱的人也就多了。
不过即使这样,麻子奶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
但现在稍微好点了,她笑了笑,“正好你家能挣钱,要是你哥真出了什么事,你还能帮着……”
“那不可能!”周湛芳毫不犹豫拒绝,“他们不是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真要出事可别找我,我们两家姓,我可不替他家还钱。”
总不能有好事没想到她,出了事就找她吧?
她跟着道:“再说了,他真拿不出钱,不是还有工作还有房子吗?我家叶芮为了开厂子买设备,还去了银行贷款,那他不也能去银行拿钱还你们?反正找谁都别找我。”
找她也没钱。
找叶芮……
算了吧,最后指不准谁欺负谁。
而且真说起来,她大哥那个人只要不是借一万多,想还也不是不能还上。
比如说大哥一家四五份工作名额,卖出去就是几千块。
再看看他们家三间屋子,要是卖出去也能值不少钱。
所以啊,真要出了事,他们自己完全就能掏得出,只不过掏出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就算没有,那和她也没关系。
反正别搭上她。
周湛芳瞅着一脸失望的麻子奶,突然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这么不靠谱的事总觉得会出事。
但万一出事了,连累到他们怎么办?
虽然觉得叶芮能扛得住,也能想到解决的办法,但闹起来也够烦人啊,而且万一扯到她身上来,叶芮不帮忙她可真没办法解决。
周湛芳摸了摸下巴,突然觉得自己可以效仿盼弟。
先把关系撇清,反正她这个人脸都丢尽了,要是以后没出事,大不了她拎着两袋子红薯来道歉。
周湛芳的想法是闹一闹。
而且不是在家里面闹, 是当着街坊邻居的面大闹一场。
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破裂,周家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可不能找她来承担。
至于该怎么闹,她还真不觉得难。
有她那个大嫂在, 根本不需要她来找理由, 保准能闹起来。
果然周湛芳在进了娘家没几分钟,外面的人只听到一声巨响,紧跟着周湛芳怒气冲冲的跑到院子里, 气的脸上涨红,大声埋怨着, “你现在倒嫌弃上了, 怎么不说说我出嫁这么多年给娘家扒拉了多少东西?就连你身上穿的袄子都是我从厂子里弄来的棉絮!”
要说故意也确实是故意。
但这会她也真的很委屈。
除了叶志庆这个大儿子外, 她最在意的就是娘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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