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唐远之垂眼淡淡开口。
跟着他的白雾状的某人似乎很生气了,“佑安!吃点东西啊你这个笨蛋!上朝要是好久的话,你会饿的!”
唐远之垂下的眼掩去一丝笑意,他不饿,往日用膳也总是在上朝后,经常会忘记用早膳,即便身侧祖父常常念叨,他也是会忘记。
此时的金陵街巷是安静的,只有上朝的大人们的轿子,或者马车,或者骑马,若是平时,他会骑马,但今天……他想细细的看看这人。
于是,马车里,他故作出神,眼睛余光却是落在身侧的这人身上,还是那张俊秀的脸,灵动的黑白分明干干净净的眼眸,专注的温柔的看着自己,唐远之昨晚焦躁激荡又苦涩难言的心绪在这样的温柔的专注凝视中,一点点的平复了下来,一点点的沉静平和了下来。
专注温柔的凝视中,又开始碎碎念了,“……说真的,哎,你又听不到……佑安,你好好照顾自己,好不好,第四天了……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我大姐姐和你大舅舅好像在一起了……我听我大姐姐说,她要等我好起来,才肯嫁给你大舅舅,她很生气你大舅舅呢。说是你大舅舅多管闲事,跑来和我说那些话,让我离开你……”
唐远之垂落身侧的手慢慢的攥紧,大舅舅?是大舅舅去找灿灿说了什么,灿灿才写了那样的信,才决意要和自己分开?!
“你大舅舅思考问题非常全面周详,他看似是为了你考虑,后来我又想了一遍,他其实是害怕他们唐家做的事情会连累到我们金家,也怕你会连累到我……但你大舅舅太了解我也了解你,如果来找你说,你一定不会听他的,你这人,看似温和,对谁都有礼,但你忒顽固了,你又那么聪明,你现在做事我都看不太出来你的用意了,何况你大舅舅?找你肯定是不成的了,所以只能来找我,也只有我主动离开,你才会听话……唉。”
说到这里,白雾状的人又叹了口气,喃喃的自语着,“其实我也是很害怕啊。不是害怕你连累我……当初我都救了你,我又怎么会害怕你连累我,我是没有你厉害,可是护住我的人我还是很有自信的……我是怕我自己熬不住蜕变……佑安……我好怕……”
唐远之的垂落身侧的手攥紧,垂下眼眸,余光瞥见白雾状的人轻轻的靠过来,似乎是想依偎在他的怀里,可是知晓不能触碰,便只是虚空中的轻轻依偎,带着几分惬意和满足,忽然有嘿嘿的得意的笑着,“等晚上了,我一定要再轻薄你!”
唐远之,“……”,垂下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无奈宠溺,又心疼的笑意。
马车行进过程是平稳的,但快要接近皇城之时,忽然外头传来声音,“哎?这是唐大人的马车?”
唐远之皱眉,抬眼,余光瞥见本来虚空中的依偎着他的白雾状的人影已经嗖的一下坐直了,甚至好奇的凑到窗户边,似乎想看外头的人是谁。
唐远之的脸色一下子就冷凝了下来,心头不悦,这人就该好好的只看着自己,时时刻刻依偎着自己才是!
——从以前便是这样,外头的任何稀奇动静,都会把这人的注意力引走!
“哎,佑安,这谁啊?”
外头的声音又响起,“唐大人今儿个怎么不骑马了?哟,真是稀奇!”
这声音很好听,带着几分熟稔的调侃。
唐远之神色冷凝,那白雾状的人影又回到他的身侧,小声的碎碎念,“佑安,佑安,这是你朋友吗?”
朋友?不过是有共同的敌人罢了。
唐远之拉开帘子, 微微抬眼,看向外头骑在马上的绿色官服的高大青年——崔禹,语气平淡开口, “崔禹, 你有事?”
崔禹有些意外, 从北越返回金陵的唐远之,虽然官升两级,身上已经挂着正三品兵部尚书和阁议议事行走的名头, 但不知何故,人是越加冰冷淡漠,不但拒了太后的指婚,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什么杀虐深重, 不予婚配的话……
不论何人, 哪怕是陛下,和唐远之说话, 唐远之都是一副平静到让人感觉是行尸走肉甚至心如死灰的感觉。
而今儿个……
不但坐马车了, 还这么的跟他说话了?
这是……复活了?还是这皮囊里换人了?
崔禹上下打量了唐远之一番,惊奇的开口, “唐远之,你活了啊。”
唐远之瞥了崔禹一眼,眼睛余光看着乖乖在他后头,只从肩膀上探出头的白雾状的人影,平静开口, “胡说什么。有事说事。”
“也没有什么事,听说……东阳公主开了雅集会, 邀请金陵所有未曾婚配的孤男寡女们前往参加。这事……后宫的娘娘们听说都很赞成,说是北越战事方平, 应该多几件喜事来热闹热闹。”崔禹说着,带着揶揄的笑容看向唐远之,“当然,这个最大的喜事最好就是你这位唐大人了。”
唐远之漆黑如墨的眼眸冰冷幽深,微微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崔禹,轻淡开口,“崔大人的喜事若是成了,对崔家和赵家而言,也是极大的盛事了。”
崔禹脸色僵了僵,随即啧了一声,嗤笑开口,“那也得看他们能不能做我的主了。”
唐远之微微点头,外头的风雪有些大了,想到身后的那个乖乖的虚空趴在他肩膀上的人,唐远之一边放下帘子一边淡淡说着,“崔家太君和太后有旧,她虽然做不了你的主,但太后却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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